九月的燕寧大學,香樟樹影在瀝青路上織出細碎的光斑,本該是新生報到的熱鬨時節,行政樓前的公告欄卻圍滿了低聲議論的學生。公告欄最上方貼著一張醒目的紅色通告——關於王某某學術不端行為的處理決定,墨跡還帶著些許新印的光澤,下方依法依規撤銷學位、通報批評的字樣,像一道警戒線,讓圍觀的人群始終保持著微妙的距離。沒想到王學長真的被處理了,之前還傳他能拿到保研資格呢。一個戴眼鏡的女生攥著手裡的筆記本,語氣裡滿是惋惜。
學術不端本來就該嚴懲,你沒看上周的新聞嗎?學校剛成立了學術糾紛調解中心,就是為了杜絕這種事。旁邊的男生指了指公告欄另一側的藍色海報,海報上公平競爭、誠信治學八個字格外醒目,落款處除了燕寧大學的公章,還有一個陌生的標識——市法治宣傳服務中心。就在這時,兩輛印著同樣標識的白色轎車緩緩停在行政樓前。車門打開,蘇然和林悅相繼下車,前者穿著一身乾練的淺灰色西裝,手裡提著裝滿宣傳手冊的公文包,後者則背著一台筆記本電腦,鏡片後的目光快速掃過公告欄前的人群,悄悄在手機備忘錄裡記下“學生對學術規範關注度高”的字樣。
蘇姐,看來咱們這次來對時候了。林悅碰了碰蘇然的胳膊,朝公告欄揚了揚下巴,王同學的案子剛出結果,學生們正是最關心學術規範的時候,法治宣傳的效果肯定比平時好。蘇然點頭,抬手理了理領口:先去見負責學術規範的張教授,他說今天上午有場學術糾紛調解會,正好讓我們現場觀摩,後續再結合案例做宣傳,這樣更有針對性。
兩人剛走進行政樓,就聽到三樓傳來一陣爭執聲。順著聲音走到302室門口,隻見門虛掩著,裡麵的對話斷斷續續飄出來——我沒有盜用你的數據!陳教授的課題日誌上明明記著,上周三我還在實驗室補充樣本,怎麼可能偷你的實驗報告?一個女生的聲音帶著哭腔,卻透著倔強。
除了你還有誰?整個課題組隻有你有我電腦的臨時訪問權限,而且我的報告昨天剛寫完,今天早上就出現在你的初稿裡,這不是盜用是什麼?”另一個男生的聲音充滿怒氣,甚至帶著一絲咬牙切齒。蘇然和林悅對視一眼,輕輕敲了敲門。門內的爭執瞬間停住,一個穿著藏青色中山裝、頭發花白的老人走過來開門,看到兩人後立刻露出笑容:是蘇警官和林律師吧?我是張啟明,快請進。
兩人走進房間,才發現屋裡除了剛才爭執的一男一女,還有一位穿著白大褂的中年男人,他麵前攤著一疊厚厚的實驗數據,眉頭擰成了一個川字。張教授連忙介紹:這位是生命科學學院的陳敬教授,正在負責一個省級重點課題。這兩位是課題組的學生,女生叫李薇,男生叫趙凱,今天的調解會就是為他們的‘數據盜用’糾紛。
蘇然的目光落在桌上的兩份文件上——左邊是趙凱的實驗報告,右上角標著最終稿,右下角的日期是“9月12日”;右邊是李薇的初稿,日期是“9月13日”,兩份報告的前半部分數據幾乎完全一致。她拿起文件仔細翻看,突然注意到一個細節:趙凱報告裡的數據表格,第三列的數值都是保留兩位小數,而李薇的初稿裡,同樣位置的數值卻有三位小數,其中最後一位數字大多是5。
趙同學,你的數據是直接從實驗室的儀器裡導出來的嗎?蘇然放下文件,看向站在桌旁的男生。趙凱愣了一下,點頭道:是啊,上周六我把儀器裡的原始數據導進電腦,整理後寫成了報告,怎麼了?那你電腦裡的原始數據還在嗎?蘇然追問。
趙凱的眼神閃爍了一下,語氣有些不自然:原始數據……我整理完報告後就刪了,反正報告裡已經有表格了,留著占內存。旁邊的李薇立刻反駁:不可能!實驗室的規定是原始數據必須保留至少三個月,你怎麼會刪了?而且我昨天根本沒碰過你的電腦,我初稿裡的數據是我自己測的,隻是還沒來得及四舍五入!
陳敬教授揉了揉太陽穴,語氣疲憊:實驗室確實有保留原始數據的規定,但趙凱說他不小心刪了,現在也沒辦法恢複。李薇這邊呢,你說數據是自己測的,有什麼證據?李薇急得眼圈發紅,從背包裡掏出一個筆記本:這是我的實驗記錄本,上麵有每天的測量數據和時間,還有陳教授的簽字確認!你們看,9月10號到12號,我每天都在測樣本,數據和我初稿裡的一致!張教授接過筆記本,一頁頁仔細翻看,眉頭漸漸舒展:記錄很詳細,而且每天都有陳教授的簽字,看起來不像是假的。他抬頭看向趙凱,趙同學,你說李薇盜用你的數據,但她的實驗記錄很完整,反而你刪了原始數據,這有點說不過去吧?
趙凱的臉漲得通紅,嘴硬道:那說不定她是照著我的報告改的實驗記錄!陳教授每天那麼忙,簽字的時候可能沒仔細看!你胡說!李薇氣得發抖,陳教授每次簽字前都會核對數據,怎麼可能沒仔細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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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雙方再次爭執起來時,林悅突然開口:我剛才看了一下趙同學的報告,發現一個問題——報告裡提到的樣本穩定性測試,使用的是實驗室的3號儀器,但根據燕寧大學設備管理係統的記錄,3號儀器在9月8號到11號期間正在維修,直到12號上午才恢複使用。她打開隨身攜帶的筆記本電腦,調出設備維修記錄,你們看,這是維修單的照片,上麵有維修人員和實驗室管理員的簽字。房間裡瞬間安靜下來。趙凱的臉色變得慘白,雙手不自覺地攥緊了衣角。陳敬教授驚訝地看著屏幕:3號儀器那幾天在維修?我怎麼不知道?當時趙凱說他用3號儀器測完了穩定性數據,我還以為設備沒問題。
我……我記錯了!趙凱急忙辯解,我用的是2號儀器,不是3號!報告裡寫錯了!2號儀器的使用記錄我也查了。林悅滑動鼠標,調出另一份記錄,9月12號那天,2號儀器從早上8點到下午5點,一直被隔壁課題組的同學使用,有他們的預約記錄和使用簽字,你根本沒機會用2號儀器測數據。
趙凱的嘴唇動了動,卻再也說不出話來。蘇然注意到他的右手食指上有一道新鮮的劃痕,而李薇的實驗記錄本邊緣,正好有一小塊乾涸的血跡,顏色和趙凱手指上的傷口痕跡吻合。她不動聲色地指了指趙凱的手:趙同學,你的手怎麼受傷了?趙凱下意識地把手背到身後,聲音發顫:沒……沒什麼,不小心被紙劃破了。
是昨天在實驗室翻我的實驗記錄本時劃破的吧?李薇突然反應過來,昨天下午我去茶水間接水,回來時看到你在翻我的筆記本,我問你乾什麼,你慌慌張張地把本子扔在桌上,當時我就發現本子邊緣有血跡,現在看來,那就是你的血!證據鏈環環相扣,趙凱終於撐不住了,雙腿一軟,跌坐在椅子上。他雙手捂著臉,聲音帶著哭腔:我不是故意要盜用數據的……陳教授說這個課題的結項報告關係到我的保研資格,我之前測的數據一直不理想,昨天看到李薇的實驗記錄本放在桌上,就忍不住抄了她的數據,還把自己的原始數據刪了,想蒙混過關……
調解會的結果很快出來:趙凱承認學術不端行為,自願放棄課題參與資格,由學校學術委員會根據規定進行後續處理;李薇的實驗數據被認定為原創,繼續參與課題研究。走出302室時,陳敬教授握著蘇然和林悅的手,感激地說:多虧了你們,不然我差點冤枉了李薇,還讓學術不端的行為蒙混過關。看來以後不僅要抓課題進度,還要多關注學生的學術誠信教育。
這也是我們這次來學校的目的。蘇然笑著遞給他一本法治宣傳手冊,接下來我們打算結合王同學和趙凱的案例,在學校開展幾場學術規範講座,重點講學術不端的法律後果和糾紛解決途徑,您覺得怎麼樣?陳敬教授立刻點頭:太好了!我會組織生命科學學院的學生都去聽,還要讓其他學院的同事也多宣傳,讓大家都繃緊學術誠信這根弦。
接下來的三天,蘇然和林悅在燕寧大學舉辦了三場學術規範講座。第一場在大禮堂,原本預計兩百人的場地,來了將近五百個學生,連過道裡都站滿了人。蘇然站在台上,身後的大屏幕上播放著王同學案例的法律文書和趙凱事件的證據鏈,她的聲音清晰而有力:很多同學覺得,學術不端隻是抄作業、改數據,最多被老師批評幾句,但實際上,根據《高等學校學術不端行為處理辦法》和《民法典》的相關規定,學術不端不僅會導致學位被撤銷、評優資格被取消,還可能因為侵犯他人知識產權,承擔民事賠償責任;如果情節嚴重,比如偽造實驗數據騙取科研經費,還可能構成詐騙罪,承擔刑事責任。
台下的學生們紛紛拿出手機拍照,筆記本上記滿了重點。林悅則在互動環節,詳細講解了學校新建立的學術糾紛調解機製:如果大家在學術研究中遇到數據爭議、成果歸屬等問題,不用像以前那樣隻能私下爭執,可以直接向學校的學術糾紛調解中心申請調解。調解中心會由學術專家、法律工作者和學生代表組成,按照公平、公正的原則,在15個工作日內給出調解意見,既保護大家的合法權益,又避免矛盾激化。講座結束後,不少學生圍上來谘詢。一個研二的男生猶豫了很久,終於開口問道:林律師,如果我發現導師讓我在論文裡添加虛假數據,我該怎麼辦?拒絕的話會不會影響畢業?
林悅拍了拍他的肩膀,語氣溫和卻堅定:首先,你要明確,學術誠信是底線,不能為了畢業而放棄原則。其次,你可以收集相關證據,比如導師讓你改數據的聊天記錄、原始實驗數據等,然後向學校的學術規範部門或者調解中心反映。根據《教育部關於加強學術道德建設的若乾意見》,學校有義務保護舉報人的合法權益,不會因為你舉報學術不端而影響你的畢業資格。我們也可以為你提供免費的法律谘詢,幫你維護權益。男生點點頭,臉上的焦慮漸漸消散,他掏出手機,掃了林悅遞過來的法律谘詢二維碼:謝謝林律師,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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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的宣傳活動結束時,張教授特意給蘇然和林悅送來了一份成績單:燕寧大學學術糾紛調解中心的谘詢量比之前增加了三倍,有23個院係主動申請開展學術規範培訓,還有12名學生通過法律谘詢熱線,反映了潛在的學術不端問題,其中3個已經進入調解程序。你們這趟真是幫了大忙了。張教授笑著說,之前王同學的案子讓學校意識到學術規範的重要性,但很多學生還是不知道怎麼維護自己的權益,也不清楚學術不端的後果。你們的宣傳就像一場及時雨,既普及了法律知識,又給學生們吃了一顆定心丸。
蘇然和林悅收拾東西準備離開時,林悅突然收到一條匿名舉報信息,發件人隻寫了一句話:燕寧大學經濟管理學院,有教授用學生的研究成果申報專利,還篡改了署名。信息下方附著一張模糊的專利申報書照片,申請人一欄寫著“高明”,而發明人署名處,原本的學生名字被黑色馬克筆塗掉了。林悅把信息遞給蘇然,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凝重。蘇然拿出手機,給張教授發了一條消息:張教授,我們可能需要再留幾天,有新的情況需要核實。
夕陽透過行政樓的窗戶,在地麵投下長長的影子。蘇然看著窗外漸漸安靜下來的校園,輕聲說道:看來,高校學術規範的加強,還有很長的路要走。林悅點頭,握緊了手裡的筆記本電腦:但隻要有人願意站出來維護公平,這條路就會越走越寬。接下來,該查一查這位高教授了。
燕寧大學經濟管理學院的公告欄前,擠滿了捧著咖啡杯的學生。公告欄中央貼著一張燙金海報,熱烈祝賀高明教授入選省級青年拔尖人才計劃,智能供應鏈優化係統’專利獲百萬科研經費支持的字樣,在秋日陽光裡閃著刺眼的光。海報上的高明教授,穿著定製西裝,嘴角噙著恰到好處的微笑,雙手捧著榮譽證書,儼然一副學界新星的模樣。
高教授也太牛了吧,才三十五歲就拿這麼大的項目。一個穿衛衣的男生戳了戳身邊的同學,語氣裡滿是羨慕。聽說這個專利能幫企業節省三成的供應鏈成本,好幾家科技公司都想合作呢。另一個女生翻著手機裡的新聞,指尖劃過高教授的履曆,嘖嘖,哈佛博士後,回國才三年就這麼厲害,簡直是人生贏家。
人群外圍,蘇然和林悅站在香樟樹下,看著海報上的高明,臉色凝重。林悅手裡攥著那張匿名舉報截圖,指尖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智能供應鏈優化係統,專利申報時間是今年3月,而江浩的畢業論文提交時間是去年12月,整整早了三個月。如果舉報是真的,高教授這就是赤裸裸的學術盜竊。蘇然點頭,目光掃過公告欄角落的學術誠信舉報箱,語氣帶著一絲冷意:先去醫院見江浩的父母,他們是最清楚情況的人。如果高教授真的催簽過專利轉讓協議,那這件事就不隻是學術不端這麼簡單了。
兩人驅車前往市第一人民醫院,神經內科的住院部彌漫著消毒水和營養液混合的味道。302病房裡,江浩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得像一張紙,頭上還留著腦出血手術的疤痕,心電監護儀發出“滴滴”的輕響,屏幕上的波形平緩得讓人心慌。床邊坐著一對頭發花白的夫婦,正是江浩的父母,江母手裡拿著一本攤開的筆記本,上麵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公式,頁腳還畫著一個小小的笑臉。你們就是蘇警官和林律師吧?江父看到兩人進來,連忙起身,聲音沙啞得像是被砂紙磨過,謝謝你們願意來管這件事,我們實在是沒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