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同福客棧二樓那間狹小的客房裡卻還亮著燈。
油燈的火苗不安地跳動著，在牆壁上投下搖曳的影子。淩霄盤膝坐在床榻上，麵前攤開著一堆瓶瓶罐罐和藥材包，都是從鎮上新開的藥鋪裡買來的。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草藥味，苦澀中帶著一絲奇異的清香。
他得走，而且得快。青衣樓的人就像嗅到血腥味的鯊魚，絕不會善罷甘休。這一路北上，前路未卜，若是沒有足夠的準備，隻怕寸步難行。
“得煉些丹藥防身…”淩霄喃喃自語，手指輕輕拂過那些藥材。當歸、黃芪、靈芝、朱砂…每一樣都是他精挑細選來的，花光了這些日子賣符攢下的大半銀錢。
他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心神沉入丹田。真元緩緩流轉，在經脈中運行一個小周天，將狀態調整到最佳。煉丹不比畫符，需要更加精細的控製，稍有不慎，一爐藥材就可能全廢了。
最先煉的是聚氣丹。這丹藥他之前就試過，效果不錯，能在短時間內加速真元恢複。但這次的配方他做了些調整，加入了新買來的百年老參，藥效應該能更強幾分。
真元從指尖湧出，化作淡金色的火焰，在掌心靜靜燃燒。這不是凡火，而是他以“煉精化氣”的修為催生的真元之火，溫度遠比尋常火焰要高，卻又更加溫順可控。
藥材依次投入火焰之中，很快化作或濃或淡的藥液，在真元的控製下緩緩旋轉、融合。房間裡溫度漸漸升高，淩霄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但他眼神專注，手上的動作穩如磐石。
時間一點點流逝，藥液漸漸凝成一團，散發出濃鬱的香氣。就在成丹的關鍵時刻，窗外忽然傳來一聲貓叫，緊接著是瓦片被踩動的輕響。
淩霄心神微微一蕩，掌心的火焰隨之波動了一下。藥液頓時不穩起來，眼看就要潰散！
他急忙收斂心神，真元猛地一催，強行穩住火焰。好在反應及時，藥液總算沒有完全散開，但成丹後的色澤明顯黯淡了幾分，藥效恐怕要打些折扣。
“嘖，心還是不夠靜。”淩霄搖搖頭，將煉成的三枚聚氣丹收入瓷瓶。這丹藥雖然品相不如預期，但總比沒有強。
接下來是回元散。這東西比聚氣丹更難煉製，需要將藥力完全化開，成為極易吸收的粉末狀。一旦成功，恢複真元的速度能快上數倍，是保命的好東西。
這一次他更加小心，真元之火控製在極細極穩的狀態。各種藥材在火焰中慢慢融化、提純、混合，整個過程枯燥而漫長。汗水順著他的臉頰滑落，在後背浸出深色的痕跡。
忽然，樓下傳來佟湘玉壓低的嗓音：“淩兄弟，還沒睡呢？要不要吃點夜宵？”
淩霄的手微微一顫，火焰又波動了一下。他咬咬牙，強行穩住心神，揚聲道：“多謝掌櫃的，我不餓，您先歇著吧！”
門外腳步聲遲疑了一下，終究還是遠去了。淩霄長長舒了口氣，注意力重新回到煉丹上。這回元散果然難煉，稍有不慎就會前功儘棄。
也不知過了多久，火焰中的藥液終於完全蒸發，隻剩下一小撮淡金色的粉末，在燈下閃著微光。成了！
淩霄小心翼翼地將回元散收進特製的小瓷瓶裡，瓶口用軟木塞緊緊封住。這麼一小瓶，關鍵時刻或許能救他一命。
最後是蘊脈丹。這是療傷聖藥，對內傷有奇效。配方更加複雜，需要的藥材也更珍貴。淩霄把最後那點家底都投進去了，隻求能煉成那麼兩三顆。
真元之火再次燃起，這一次的溫度需要更高，才能將幾種堅硬的藥材完全煉化。房間熱得像個蒸籠，淩霄全身都濕透了，真元也消耗得厲害，但他咬牙堅持著。
藥材在火焰中慢慢融化，散發出奇異的藥香。這次比之前順利不少，或許是因為熟能生巧，也或許是因為心漸漸靜下來了。
就在丹藥即將成型時，窗外忽然傳來極輕微的“哢噠”一聲，像是有人不小心踩斷了枯枝。
淩霄眼神一厲，但手上的動作卻沒有絲毫停頓。真元之火穩穩地包裹著即將成型的丹藥，溫度控製得恰到好處。
“喵——”又是一聲貓叫，這次卻帶著幾分驚慌，很快遠去了。
淩霄不為所動，全部心神都集中在掌心那團漸漸凝固的藥液上。終於，藥液完全凝固，化作三顆圓潤的褐色丹藥，表麵泛著淡淡的光澤，藥香撲鼻。
成功了！而且成色相當不錯！
他將三顆蘊脈丹小心收好，這才長出一口氣，整個人幾乎虛脫般地向後倒去，靠在牆壁上大口喘氣。
煉丹果然耗費心神，就這麼三爐丹藥，幾乎抽空了他大半真元。但看著那些瓶瓶罐罐，心裡卻踏實了不少。
窗外月光如水，靜靜地灑進房間。淩霄望著那些丹藥，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又從行囊裡翻出幾張空白的黃符紙。
既然要走，總得給同福客棧留些念想。那些清潔符、靜心符雖然不值錢，但對掌櫃的他們來說，應該還算實用。
他提起朱砂筆，借著油燈的光芒，一筆一畫地畫了起來。這一次畫得格外認真，每一筆都灌注了真元，讓符籙的效力能維持得更久些。
畫完符籙，他又取出那枚神侯府的令牌，在指尖摩挲著。冷血的麵容在腦海中一閃而過，那個沉默寡言的捕頭，倒是給了他一份不小的人情。
“江湖路遠…”淩霄輕聲自語，將令牌小心收好。前方的路或許艱難，但有了這些準備，總算多了幾分底氣。
夜更深了，油燈的火苗漸漸微弱下去。淩霄吹熄了燈，躺在床上，卻毫無睡意。明天就要離開這個給了他短暫安寧的地方，前往未知的遠方。
但他心裡清楚，有些路，終究是要一個人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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