辭彆了虛竹,淩霄並未立刻遠離天山。方才以道音滌蕩群邪,又點化那憨厚小和尚,看似舉重若輕,實則也耗損了幾分心神。他需要尋個清淨地界,略作調息,也讓方才所見所聞在心頭沉澱一番。
信步而行,天山北麓的景色與縹緲峰的險峻森嚴截然不同。雪線之下,竟有一片山穀得益於地熱,溫暖濕潤,林木蔥蘢,飛瀑流泉點綴其間,恍若世外桃源。淩霄循著一道淙淙水聲深入,繞過幾處嶙峋怪石,眼前豁然開朗。
一道銀練般的瀑布從數十丈高的山崖奔瀉而下,注入下方一灣碧綠深潭,水汽氤氳,映出七彩虹光。瀑布後方,隱約可見一個被藤蔓遮掩了近半的洞口,若非他神識敏銳,幾乎難以察覺。
“水簾洞?倒是處雅致的所在。”淩霄微微一笑,身形輕晃,已如一片無重量的落葉般穿過水幕,悄然落入洞中。
洞內竟頗為寬敞乾燥,空氣清新,並無憋悶之感。顯然另有通風之處。最引人注目的,便是洞中央那座以整塊白玉雕琢而成的女子玉像。
玉像工藝極儘精巧,栩栩如生。那女子宮裝霓裳,容貌絕美,儀態萬方,尤其是那一對眸子,竟以黑寶石鑲嵌,顧盼生輝,隱含情意,無論從哪個角度看去,都仿佛正凝視著你。玉像臉上似喜似憂,神情微妙,足可見雕琢者傾注了何等心血與情感。
“無崖子的手筆…”淩霄輕歎一聲。這玉像所雕,自是李秋水的妹子。無崖子對其癡迷一生,乃至冷落了李秋水,最終釀成逍遙派同門相殘的悲劇,起因皆在於此。紅顏枯骨,情愛執念,終究困住了驚才絕豔的逍遙子。
他目光掃過地麵,那個藏著《北冥神功》與《淩波微步》的蒲團早已被段譽取走,隻留下些殘破痕跡。洞壁上也空空如也,並無傳說中的武功圖譜。
淩霄並不在意那些早已有主的武功秘籍。他於此地盤膝坐下,並未立刻調息,而是將神識緩緩鋪展開來,如水銀瀉地,細致地探查著這方洞府的每一寸角落。並非覬覦什麼,更多是出於一種對過往煙雲的好奇,想看看那位風流倜儻的無崖子,除了武功,還在此地留下了怎樣的痕跡。
神識掠過玉像,掠過石壁,掠過地麵…起初並無異常。然而,當他的神識仔細探查那玉像的基座時,卻察覺到了一絲極微弱的、與周圍玉石截然不同的能量波動。那波動極其隱晦,若非他神識已至煉神還虛之境,對能量感知敏銳無比,絕難發現。
“嗯?”淩霄心念一動,起身走到玉像前。基座與玉像渾然一體,嚴絲合縫,並無任何機關樞紐的痕跡。他伸出食指,指尖一縷極其精純的真元探出,並非強行破壞,而是如同最靈巧的鑰匙,沿著那微弱波動的軌跡緩緩浸潤。
片刻,隻聽“哢”一聲極輕微的機括響動,基座側麵一塊看似毫無縫隙的玉石竟無聲地滑開,露出一個僅容一卷帛書放入的暗格。暗格內並無珠光寶氣,隻有一卷顏色暗沉、毫不起眼的羊皮紙。
淩霄取出羊皮紙,入手微涼,質地柔韌。展開一看,上麵空空如也,並無半個字跡。
“空白的?”他略一挑眉,隨即了然。指尖真元性質微微一變,轉為一股溫和的生機熱力,緩緩拂過羊皮紙麵。
果然,隨著熱力浸潤,羊皮紙上逐漸浮現出密密麻麻的字跡,墨色淺褐,並非尋常墨水,倒像是用某種特製藥液書寫而成,需以特定方式方能顯現。
字跡清秀婉約,卻隱隱透著一股偏執與瘋狂之意。開篇便是:
“師姐,你看到了嗎?你爭了一輩子,他又何曾真正看過你?他心裡,從來隻有那個石頭人!哈哈…可笑,可笑!”
字裡行間,充滿了對天山童姥的譏諷嘲弄,以及對無崖子愛而不得的怨毒。這顯然是李秋水的手筆。
淩霄繼續看下去。後麵的內容,不再是情緒宣泄,而是記錄了她如何發現無崖子在此地雕刻玉像、心神俱醉的秘密,以及她因愛生恨、轉而報複的種種心思。其中,更是詳細記述了她對“天長地久不老長春功”的深入研究與…可怕的推想。
她推測,此功追求長生不老,逆天而行,本身便有極大缺陷,越是修煉到高深境界,所需汲取的生機便越是龐大,絕非單靠自身修煉所能滿足。她認為,北冥神功吸人內力隻是小道,真正的方向,應是直接掠奪他人之“生命本源”以補自身之“先天一炁”!
羊皮紙上,密密麻麻寫滿了各種駭人聽聞的設想:以陣法汲取生靈精氣,以邪術轉換他人壽元,甚至…提及了某些需要至親血脈作為引子的惡毒法門…字跡到後麵愈發潦草狂亂,顯然書寫者已逐漸走入極端,被長生執念和嫉妒怨恨徹底吞噬。
淩霄看完,默然良久。輕輕將羊皮紙卷起。
洞外瀑布轟鳴,洞內卻一片死寂。
他仿佛看到了一個絕色女子,在這冰冷的玉像前,由愛生恨,由癡生狂,最終沉淪於自身編織的長生噩夢之中。逍遙派武學博大精深,近乎修仙之道,奈何門人弟子,卻皆困於“逍遙”二字,為情所困,為念所執,為長生所迷,反倒離真正的逍遙境界越來越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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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崖子困於情,童姥困於仇,李秋水困於癡與妄。
“長生…長生…”淩霄低聲自語,搖了搖頭。為求長生而不擇手段,甚至戕害生靈,悖逆人倫,這求來的,還是“長生”嗎?與魔何異?
這卷羊皮紙,並無實際修煉法門,但其上記載的瘋狂推想,卻比任何邪功秘籍更令人心驚。它映照出的,是一顆被無儘欲望徹底扭曲的靈魂。
他將羊皮紙重新放回暗格,機關複原。這一切,還是永遠埋藏於此為好。
經此一事,他對逍遙派武學的理解更深了一層,卻也更多了幾分警醒。力量無分正邪,人心卻有。若不能持心正念,越是強大的力量,反而越是通往深淵的捷徑。
他緩步走出水簾洞,重新沐浴在陽光之下。身後是埋葬著一段偏執與瘋狂的秘辛,身前是朗朗乾坤,萬裡山河。
經曆此番江湖紛擾,見證諸多恩怨情仇,點撥虛竹,窺破逍遙秘辛…種種際遇於心間流轉沉澱,非但未染塵埃,反令他道心愈發澄澈圓融。體內真元與神識活潑潑地,自行運轉,與天地自然的交感也變得更加清晰深刻。
那層通往“煉虛合道”之境的壁壘,已不再是遙不可及的屏障,而是化作一道隱約可見的門戶。他深知,隻需一個恰當的契機,積累足夠,便可嘗試推開那扇門,初步身與道合,觸摸此界天地法則的本源。
時機將至,卻非此刻。
他目光轉向中原方向,第三卷的遊曆即將步入尾聲,而更多的故事,還在前方。身形微動,已化作一道淡不可見的青影,沿著蜿蜒山徑,飄然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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