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的春日,總帶著幾分黏稠的暖意,連風拂過秦淮河麵,都挾著水汽與脂粉香,熏人欲醉。這幾日,城中文人圈子裡最熱鬨的談資,莫過於“漱玉軒”舉辦的一場詩會。這漱玉軒並非尋常酒樓茶肆,而是一處專供文人雅士、名媛才女交流唱和的清雅場所,能受邀至此的,皆非等閒。
淩霄那日於河邊拒絕權貴相邀之事,不知怎的,竟也隱隱傳開,為他本就神秘的形象更添了幾分“不慕權貴”的清高色彩,倒是意外地契合了這漱玉軒的風氣。他本無意參與,隻是信步由韁,行至附近,感受到那軒中彙聚的文氣與一股異常純淨的靈性波動,心下微動,便也隨著三兩手持請柬的文人,悠然踱步而入。
軒內布置雅致,竹簾半卷,蘭草生香。已有數十人或坐或立,皆是錦衣華服,氣度不凡。淩霄尋了個靠窗的僻靜角落坐下,自有清秀小童奉上香茗。他目光平靜地掃過場中,最終落在了一位被數人隱隱圍在中央的女子身上。
那女子約莫二八年華,身著月白襦裙,外罩一件淡青比甲,容顏算不得絕色,卻自有一股書卷浸潤出的清雅氣度。她並未多言,隻是安靜聽著旁人高談闊論,偶爾唇角微彎,露出一個淺淡得體的笑容,眸光清亮,仿佛能洞察人心。最引淩霄注意的是,她周身縈繞著一股極其純淨而活躍的靈性之光,雖無修為在身,但這份天賦靈慧,實屬罕見,遠非周遭那些徒具才華或家世的文人可比。方才他在軒外感知到的純淨波動,正是源於此女。
此女名為蘇清芷,乃金陵本地名儒蘇翰林的獨女,素有“金陵第一才女”之名,不僅詩詞歌賦樣樣精通,於琴棋書畫上亦有頗深造詣,更難得的是性情溫婉,不驕不躁,在士林中美譽頗高。
詩會照例是命題作詩,詠歎這金陵春色。眾人絞儘腦汁,或引經據典,或辭藻堆砌,力求驚豔。輪到蘇清芷時,她並未急於開口,而是微微沉吟片刻,方才輕啟朱唇,吟出一首七絕。詩句算不得多麼華麗奇崛,卻將春日秦淮的旖旎與背後那絲曆史的滄桑感巧妙融合,意境空靈悠遠,於平凡中見真趣,頓時引來一片真心實意的讚歎。
淩霄坐在角落,並未出聲,隻是端起茶杯,輕輕呷了一口。然而,他這細微的動作,以及那與周遭熱烈氛圍格格不入的平靜氣度,卻恰好落入了正微微頷首回應讚譽的蘇清芷眼中。
她先是微微一怔。這道人……何時進來的?自己竟未曾留意。他坐在那裡,明明身處喧囂,卻仿佛獨自開辟了一片寧靜天地,窗外的光影落在他半舊的青衫上,竟有種說不出的和諧與……深邃。尤其是那雙眼睛,平靜無波,看向她時,沒有絲毫尋常男子初見她的驚豔或討好,倒像是在欣賞一幅古畫,帶著一種純粹的、超然的審視。
蘇清芷的心,沒來由地輕輕一跳。她自幼被讚譽包圍,見過的青年才俊不知凡幾,卻從未有人給過她這樣的感覺。
詩會繼續進行,氣氛愈發活躍。一位自視甚高的年輕舉子,為了在蘇清芷麵前表現,開始大肆點評前朝某位狂生的詩作,言語間多有貶斥,認為其放浪形骸,不堪入流。
眾人大多附和,蘇清芷卻微微蹙了蹙眉,正欲開口,一個平和淡然的聲音卻先一步從角落傳來:
“狂者進取,狷者有所不為。前朝那位,其詩固然疏狂,然字裡行間那股不合時宜的真性情,那份掙脫樊籠的掙紮與痛苦,未必就輸於精雕細琢的匠氣。執著於皮相,反倒失了詩心。”
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如同清泉滴落玉石。
眾人愕然望去,見是那一直沉默的青衫道人。
那舉子麵紅耳赤,想要反駁,卻見淩霄目光淡然地看著他,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他精心構築的辭藻,直指他急於表現的內核,讓他一時語塞。
蘇清芷卻是眼眸一亮,如同夜空中驟然點亮了兩顆星辰!這番話,簡直說到了她的心坎裡!她素來也覺得,詩詞若隻重格律辭藻,而失了真性情,便如同沒有靈魂的美人圖,再美也是死的。這道人……竟有如此見解!
她忍不住起身,對著淩霄的方向,盈盈一禮:“道長高見,清芷受教了。不知可否請教道長尊號?”
“山野之人,淩霄。”淩霄微微頷首,算是回禮,語氣依舊平淡。
“淩霄……”蘇清芷在心中默念了一遍這個名字,隻覺得莫名契合他那份超然物外的氣質。
自那日起,蘇清芷的心湖,便被投下了一顆石子。那道青衫淡然的身影,那平靜深邃的眼眸,那寥寥數語卻直指本源的點撥,總是不經意間在她腦海中浮現。
她開始有意無意地向人打聽淩霄的蹤跡,得知他似乎在城中一家名為“雲來”的普通客棧落腳。她借故路過,遠遠望見過幾次他獨自在窗前靜坐,或是於院中漫步的身影,每一次,都讓她心中那份好奇與莫名的悸動加深一分。
她甚至嘗試著將自己新作的、自覺蘊含了些許感悟的詩稿,托客棧夥計轉交,忐忑地期盼能得到隻言片語的點評。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這份情愫,起初或許隻是源於對卓絕才華與非凡氣度的欣賞,如同文人見到絕妙的字畫,琴師聽到天籟之音。但在這反複的思量與期盼中,那份純粹的欣賞,已然悄然變質,摻雜了少女懷春的羞澀、對未知的憧憬,以及一種想要靠近、想要了解的強烈渴望。
淩霄對於送來的詩稿,偶爾會回以寥寥數語的批注,依舊是那般精準而超脫,從無多餘言辭。但這已足以讓蘇清芷欣喜若狂,視若珍寶。
她不知,這悄然滋生的情絲,於她而言,或許是生命中最絢爛的華章開端;但於那青衫道人而言,卻不過是紅塵萬丈中,一段注定需要麵對與化解的“情劫”初顯。
窗外,金陵的春日依舊暖融,秦淮河的流水載著無數旖旎夢,緩緩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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