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堰頷首說是。
。
天色開始發暗,起了風,來寺裡的人差不多都已離開。
“看來,得重新找個地方才行。”安書芝攏著披風,今日這一趟到底是白走了。
她去打量侄女兒的神色,見人隻是安靜走著,好似根本沒有毗盧殿那件糟心事兒。
自然,她知道這隻是表麵的安定而已,安家的女兒從小就受過教導,不論何時,都要維持體麵,她們身上背著安家的顏麵。
安明珠察覺到,給了對方一個安心地笑:“好事多磨,我回去後也會幫著想想,瀾表妹這件事一定得辦得穩妥。”
“也是我急,其實年前都可以。”安書芝道。
如今,她也不知該怎麼開解侄女兒,隻能心中歎了聲。
人都道她們安家的女兒如何風光,天生便錦衣玉食,其實無人知處,也是苦楚一籮筐。
“姑母放心,”安明珠語調平穩,“我不會將瀾表妹的事兒說出去。”
安書芝點頭,心中是又心疼又感激:“以後有什麼事兒告訴姑母,彆自己一個人憋著。”
走出寺門,便看見外麵停著兩輛馬車,一輛是侯府的,一輛是褚家的。
台階下的石獅子旁,一道修長身影站在那兒,背對著寺門。大概聽見了動靜,他轉頭看來。
是褚堰,他沒走。
“他在等你,過去吧,把話好好說開,姑母也回去了。”安書芝道聲,拍拍安明珠的手,遂走向自己的馬車。
安明珠道聲姑母慢走,然後看著人上了馬車。
她這廂再看去褚堰,他仍安靜的等在那裡。
“夫人,大人是不是生氣了?”碧芷有些擔心,小聲問道。
安明珠低頭,攏好自己的披風,遂笑笑:“在毗盧殿,我是不是嚇到你了?”
“沒有,又不是夫人你的錯,”碧芷搖頭,而後噗嗤笑了聲,“夫人當時下手好快,一下子掐了夏家女的人中,讓她裝不成了。過後我偷偷去毗盧殿看了眼,她的嘴都腫了。奴婢知道這話不當說,但就是覺得解氣……”
安明珠回憶起當時的畫麵,之所以去掐夏謹的人中,是她見人暈倒,想看看情況,而褚堰製止,她的手指就落在人的鼻子下方,探到了對方不穩的呼吸,所以料想人根本沒暈。
當然,隻有她自己知道這些,在彆人眼裡,恐怕還是認為她有錯。
一級級下了台階,安明珠走向馬車。
經過褚堰時,她沒有停步,徑直踩著馬凳上了馬車。
才坐下一會兒,褚堰也上了車,隨之馬車緩緩前行,開始回去的路。
車內昏暗,窗紙透進來的光線已經不頂用。車內單調,不會備有果品點心,也沒有軟枕絨毯,讓人覺得冷清。
兩人就這麼各自坐著,相對無言。
安明珠彆開臉,去看搖晃的門簾,她能感覺到褚堰的視線。印象中,似乎極少與他同車。
褚堰看著靠坐在門邊的身影,被披風包裹的嚴實,生怕被一點兒風吹到似的。發髻上簪著金釵,寶石在昏暗中閃亮。
“夫人,”他開了口,語氣淡淡,“以後可否收斂些許脾氣?”
每個字都清晰地聽進安明珠耳中,她擱在膝上的手不由收緊:“我做錯了嗎?”
她知道大安寺的事情沒完,可是當他親口說出來時,仍舊被一股無力感衝擊著。
褚堰聽她語氣平靜,當中毫無歉意,便道:“夫人姓安,有時候並不會體會到彆人的謹慎。因為你的身份,彆人會忌憚,繼而相讓,可並不代表這就是對的。”
話音落下,車內陷入寂靜。
“大人是說,”安明珠緩緩轉頭,看去對麵男人,“我以權壓人?”
所以,她姓安就是錯嗎?她遇到不公平,就不能去爭取?她該讓著柔弱的夏家女,因為人家弱勢,而她是安家千金……
她當然不是什麼都會做對,但是今天的事,她自認沒錯!
褚堰並沒回答,隻是道聲:“事情已經過去,你自己好好想通。”
“想通?”安明珠微微一笑,嘴角一抹無奈。
也是怪她自己多問一句,其實已經很明顯,他從始至終都認為她和祖父一樣,倚仗權勢,盛氣淩人。哪怕再多的解釋,一旦被人種下印象,都是無用。
或許,她和他從一開始就是錯的。
錯在祖父的一手包辦,也的確是安家強勢了,硬讓褚堰應下了親事。事到如今,他不放下,當她是蛇蠍。
車內一亮,是褚堰點了蠟燭。
乍然而來的亮光,讓安明珠眯了下發澀的眼睛,隨之看去那跳躍的燭心,明亮溫暖。
“你去大安寺做什麼?”褚堰問道。
安明珠沒有回答,瀾表妹的事兒不能說出去,而她也沒什麼心思再與他說話。隻是“大安寺”三個字,落在心房深處,慢慢蕩出幾圈漣漪。
姑母說想為表妹爭一個好的未來,過些舒心日子,因為姑母的一輩子已經定下,無力改變。
安明珠想到了自己。
她看去褚堰,他也在看她,神情淡淡,對待夏家女時他還能表現出緊張。而麵對她,他隻是維持表麵而已。
真的,她要這樣過一輩子嗎?
腦中有什麼一閃而過,她抓到了些許,為什麼,她就不能有自己的舒心日子呢?
和離。
兩個字就這麼映現在腦海中。
安明珠不禁訝異,眼睛跟著瞪大……
褚堰察覺到她的異樣,看進她的眼底:“怎麼了?”
“嗯,沒什麼。”安明珠回神,心裡的浪花卻越發翻卷。
第一次,她有了這樣的想法,過自己的舒心日子。安家從沒教過她這些,隻教她要為家族著想,因為她的命運是和家族綁在一起的,一榮俱榮。
不喜歡被褚堰這般看著,她的手從披風下抬起,掃了下自己的鬢發,來掩飾自己內心的情緒。
“你的手?”褚堰看向她的手。
安明珠將手放至麵前,隨之看到了手背上的抓痕,那是在毗盧殿時,周玉阻攔她給她抓傷的。
見她又不說話,褚堰的手探進自己袖口,摸上羅帕。
那隻手生的像玉蘭花一樣嬌嫩潔白,而抓痕實在突兀,大冷的天,不能坐視不管:“你……”
隻是話沒出口,他就見她彆開臉,再沒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