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院中的時候,他回頭看眼正屋。雖說這是他的屋子,可算起來,住在這裡的日子屈指可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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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雪停了。
放眼望去,一片銀色世界。入冬的第一場雪,不大不小,剛好在地上蓋滿一層。
安明珠從涵容堂回來,便去了西耳房,擺弄自己的那些礦砂。
生了炭盆,這間小房中暖意融融,就像是她獨自的一方小世界,在這裡舒心又安寧。
她兩次打開窗扇,朝院子裡張望,還不見碧芷的影子。她讓對方去打聽安家和尹家的動靜,算算時候也該回來了。
又過了一會兒,有人進了院子,不過不是碧芷回來,而是褚昭娘。
小姑娘因為下雪而開心,還帶來了兩串糖葫蘆。
“嫂嫂快嘗一嘗。”褚昭娘給了安明珠一串,自己樂滋滋的吃著另一串。
姑嫂倆坐在西耳房,簡單拉著家常。
褚家在京城沒有什麼親戚,所以徐氏母女平日都呆在家中。尤其徐氏出身白丁,性情軟弱,和京城的貴婦們根本不可能走到一起。
褚昭娘好奇的看著架子上的瓶瓶罐罐:“這些粉末就能調出顏色來?聽說大安寺的壁畫,用了不少名貴顏料,想來極為好看。”
說起大安寺,安明珠上次去沒有看成畫壁。當然,鬨了那麼一場,也沒什麼想再去的心境了。
“會畫到年底,你有機會去看的。”能聽出小姑娘的向往之意,她道,“等我去鋪子的時候,帶你去看看。”
這個小姑自從來到京城,是真的沒怎麼出過門。一來是京城不熟,二來也聽徐氏的話,老實待在家,不給褚堰添麻煩,懂事的讓她心疼。
“真的?”褚昭娘瞪大眼睛,口裡還咬著一顆糖球,“嫂嫂願意帶我出去?”
安明珠點頭,然後就見小姑娘開心的裂開嘴,差點兒掉了那顆糖球。
褚昭娘乖巧的坐下,笑容淡了一些:“我不懂看畫,我其實是想去給大姐祈福。”
“大姐?”安明珠恍然,是那個褚家大姑娘的忌日要到了。
關於這個大姐,她知道的並不多,徐氏從不去提,更不說褚堰了,隻有從褚昭娘這裡能聽到一兩句。隻知道人是難產去的,那時候褚昭娘也就六七歲,記不住什麼。
那般年輕便走了,家人傷痛,不願提及也是人之常情。
待快到晌午的時候,碧芷終於回來。
一邊在簷下跺腳上的雪屑,一遍朝屋裡道:“夫人,派去兩邊的人都回來了。”
安明珠走過去,將人拉進屋裡:“怎麼樣?姑母有沒有大礙?”
“已經看了郎中,就是些皮肉傷,得養養,”碧芷緩了口氣,“安家和尹家商量好了一樣,這件事兒完全壓住了,外麵根本沒人知道。”
安明珠鬆口氣,道:“這大半天的,你凍壞了吧?”
“沒有,”碧芷笑道,“我回來晚,是打聽到了另一件事,外麵有傳言,安家二爺強行侵吞彆人家良田。”
聞言,安明珠毫不意外:“這就傳開了嗎?”
碧芷一臉驚訝:“夫人知道?”
安明珠當然知道,這還是她將這個消息從雜貨行傳出去的。那裡來往的人多,消息傳播快。
隻有將二叔的事兒複雜了,祖父便不會一直盯著姑母那邊。以祖父的手段,這件事自然能處理掉,幾日時間而已。
不過,也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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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個白日過去,未融儘的雪水重新被凍住,屋簷下掛著長長的冰淩,像一把把尖利的錐子。
安家那邊始終沒什麼消息,安明珠可以斷定,姑母沒事了。
天黑得早,她來了涵容堂,晚上一起用飯。
徐氏還在房中,安明珠便和褚昭娘在正間坐著說話。
“白日裡來了個道士,給寫了些祭祀用的符紙,娘可能在房中整理。”褚昭娘道,順手撈起桌上的一個小木匣子。
安明珠猜想,道士來應當是為了褚家大姐的忌日。
“這是……”褚昭娘咦了一聲,手指從匣子裡捏出一個小小的布袋,半個手掌大小。
還不等細看,裡屋的徐氏喚了一聲,她趕緊放下東西,去了裡屋。
那小布袋躺在桌麵上,安明珠撈過來,想放回匣子裡去。
也在這時,她看清了上頭繡著四個字:順天聖母。
她一愣,反應上來這是求子符。一定是徐氏讓道士畫了符紙,然後裝在這個袋中。
身後有腳步聲,她回頭,見是褚堰回來。
他看看她,而後視線下移落去她手上,隨之眉尾微不可見的一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