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火搖曳,在乾清宮的龍紋柱上投下晃動的光影。
朱厚照捏著那頁寫著“軍機處”的紙,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邊緣。
窗外梆子敲了三下,夜已深,可他毫無睡意。
“皇爺,您都盯著這紙看半個時辰了。”
張永捧著個錦盒進來,裡麵是剛溫好的羊奶。
“禦門審案連著鬨了三天,您眼皮都沒合過,再不歇歇,龍體扛不住啊。”
朱厚照抬頭,眼裡布滿紅血絲,卻亮得驚人。
“歇?現在歇了,那些躲在暗處的狐狸就得逞了。”
他把紙折起來塞進袖中。
“不過禦門審案確實該停停了。”
“皇爺是說……不審了?”
張永愣了一下,剛把劉健的舊賬掀出來,正是收網的時候,這時候停手,豈不是前功儘棄?
“不是不審,是換個法子審。”
朱厚照端起羊奶,抿了一口,熱流滑過喉嚨,讓緊繃的神經鬆快了些。
“案子的來龍去脈已經清楚,該抓的抓了,該認的認了,再在午門耗著,反倒讓那些人抱團琢磨對策。”
他放下碗,指節在案上輕輕叩著。
“明天起,禦門聽審暫歇。你去傳劉瑾,就說朕有差事交給他。”
張永心裡咯噔一下。
劉瑾是東宮舊人,嘴甜會來事,可論辦事牢靠,遠不如馬永成、穀大用他們。
皇爺這時候把差事交給劉瑾,是想乾什麼?
“皇爺,劉瑾他……”
張永想說劉瑾性子急,怕辦砸事,可看到朱厚照堅定的眼神,把話又咽了回去。
“老奴這就去傳。”
沒半個時辰,劉瑾就一路小跑著來了,身上的蟒袍都沒穿規整。
進門就“噗通”跪下,磕了個響頭。
“奴才劉瑾,給皇爺請安!皇爺深夜傳奴才,是有啥吩咐?”
他抬起頭,三角眼骨碌碌轉著,臉上堆著諂媚的笑。
劉瑾心裡清楚,這幾天皇爺清理文官,正是他們太監露臉的好時候,能不能壓過司禮監的王振,就看這一把了。
朱厚照看著他這副模樣,心裡暗笑。
曆史上的劉瑾專權誤國,可現在剛登基,正是用他的時候。
劉瑾貪財是貪財,可對付文官的陰狠勁,比那些瞻前顧後的太監好用得多。
“劉瑾,”
朱厚照的聲音放緩。
“劉健、謝遷的案子,你也聽說了吧?”
“聽說了聽說了!”
劉瑾連忙接話,臉上的肉都在抖。
“這倆老東西,真是瞎了眼!皇爺待他們多好,竟敢勾結藩王,奴才聽著都氣炸了!”
“光氣沒用。”
朱厚照話鋒一轉。
“現在案子到了收尾的時候,該定什麼罪,該抄多少家,該牽連到哪一步,得有個章程。”
劉瑾的眼睛亮了,這是讓他摻和定罪?這可是肥差!
他連忙往前湊了湊。
“皇爺的意思是……讓奴才去審?”
“你審不了。”
朱厚照搖頭。
“這事得讓各方都認賬才行。”
他站起身,走到劉瑾麵前,聲音壓得很低。
“朕給你個差事:明天起,你會同東廠掌印張銳、司禮監秉筆李榮,再叫上還在職的六部九卿,一起到內閣值房商議此案。”
劉瑾的嘴張得能塞下雞蛋。
會同東廠、司禮監,還要叫上六部九卿?這可不是商量案子,這是讓他當總牽頭的!
他一個東宮出來的隨堂太監,哪有這麼大臉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