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的日頭,似一團燒紅的烙鐵,死死焊在西市上空,熾熱而壓抑。
烈日高懸,酷熱難耐。
錦衣衛千戶手中的令牌,“啪”地一聲砸在地上。
這一砸,震起的塵土混著血腥味,在蒸騰的暑氣裡凝成一股令人作嘔的濁浪。
“行刑!”
千戶一聲令下,氣氛陡然緊張。
兩個膀大腰圓的錦衣衛劊子手,各執鍘刀木柄。
他們肌肉賁張的胳膊上,青筋暴起,仿佛蘊含著無儘的力量。
周倫被死死按在鍘刀下。
他散亂的頭發遮住了臉,隻露出脖頸處暴起的青筋。
喉嚨裡發出“嗬嗬”的聲響,如同被捏住脖子的困獸,絕望而無助。
觀刑區的官員們,不約而同地屏住了呼吸。
馬文升攥緊佛珠,指節泛白,內心緊張不安。
韓文死死咬住帕子,指縫間滲出汗珠,情緒幾近失控。
連最鎮定的李東陽,也彆過臉去,劇烈地咳嗽起來,帕子上洇開一點刺目的紅。
“哢嚓——”
鈍重的木軸轉動聲混著骨骼斷裂的脆響,如冰錐狠狠紮進每個人的耳膜。
緊接著,是周倫短促而淒厲的慘叫。
那聲音不似人聲,倒像某種野獸在臨死前的哀嚎,在空曠的刑場上回蕩,撞得人心臟發麻。
“嘔——”
戶部一個年輕主事沒忍住,捂著嘴蹲在地上乾嘔起來。
酸水順著嘴角淌下來,他卻渾然不覺,隻是一個勁地抖,仿佛剛才斷裂的不是周倫的軀體,而是他自己的骨頭。
這聲嘔吐像個開關,瞬間引爆了觀刑區的恐慌。
幾個年紀輕的官員紛紛彆過臉。
有的用團扇擋住眼睛,不敢直視這殘酷場景。
有的乾脆蹲在地上,肩膀劇烈地聳動著,恐懼難以抑製。
韓文強撐著沒吐,可眼前陣陣發黑。
他透過指縫瞥了一眼刑場,那景象讓他胃裡猛地一縮。
殷紅的血像噴泉似的湧出來,染紅了滾燙的青石地,在烈日下蒸騰起粉色的霧氣。
周倫的上半身還在抽搐,手指在地上抓撓著,留下幾道血痕,很快又被新湧出的血覆蓋。
“太……太狠了……”
他聽見身後有人喃喃自語,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馬文升閉著眼,可那聲慘叫、那股血腥味,卻像附骨之疽,怎麼也揮不去。
他想起成化年間,自己剛入仕時,也曾見過腰斬的刑罰。
可那時的場麵,遠沒有今天這般觸目驚心。
新皇的手段,比太祖爺還要決絕。
李東陽的咳嗽聲停了,他扶著小廝的手,緩緩轉過身,目光落在刑場上。
陽光照在他慘白的臉上,竟透出一絲詭異的平靜。
“這就是……叩闕的代價。”
他低聲說,聲音輕得像歎息。
“皇爺是要讓咱們都記住,這龍椅前的路,是用血鋪的。”
劊子手用草席蓋住殘軀時,血已經浸透了草席,順著邊角往下滴,在地上積成一灘小小的血泊。
蒼蠅嗡嗡地圍上來,在血灘上盤旋,更添了幾分陰森。
“都看好了!”
千戶提著染血的令牌,在觀刑區前踱步,聲音洪亮如鐘。
“這就是勾結逆黨、煽動叩闕的下場!”
“往後誰再敢挑戰天威,周倫就是榜樣!”
官員們低著頭,沒人敢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