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會昌侯府的下人跪在地上,頭埋得幾乎貼到地麵,肩膀抖得像秋風中的落葉。
演武場上數萬人的目光齊刷刷地落在他身上,甲胄的寒光、火炮的黑影,還有高台上天子冰冷的眼神,像無數根針,紮得他渾身發疼。
“說。”朱厚照的聲音從高台上傳來,不高,卻帶著千鈞之力,“誰讓你來京營強征將士的?”
下人喉嚨裡發出“嗬嗬”的聲響,半天才擠出一句:“是……是我家老爺……會昌侯的命令……小的……小的隻是奉命行事……”
“奉命行事?”朱厚照氣笑了,笑聲在寂靜的演武場上回蕩,帶著一股說不出的寒意,“好一個奉命行事!難道你家老爺的命令,比國法還大?比朕的旨意還大?”
下人被問得啞口無言,隻是一個勁地磕頭,額頭撞在石板上,發出“咚咚”的悶響,很快就滲出血來。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朱厚照沒理會他的求饒,轉身對張永道:“傳朕的旨意!”
張永連忙躬身:“老奴在。”
“著錦衣衛即刻將會昌侯孫銘押來京營!”朱厚照的聲音陡然拔高,像一道驚雷劈在演武場上,“朕要當著數萬將士的麵問問他,憑什麼敢把朕的兵當雜役使喚!憑什麼敢視國法如無物!”
“嘶——”
台下響起一片倒吸涼氣的聲音。
會昌侯府可不是普通勳貴!第一代會昌侯孫繼宗是孝恭孫太後的親哥哥,明英宗的親舅舅,曆經四朝,權勢滔天。就算到了孫銘這一代,憑著太後的餘蔭,在京城也是橫著走的主兒,誰也不敢輕易招惹。
陛下竟然要直接把他押來京營?這是要跟整個會昌侯府撕破臉啊!
徐延德的臉“唰”地白了,他偷偷瞥了一眼張侖,發現這位英國公世子的手正死死攥著腰間的玉佩,指節泛白。他們倆都知道,這事徹底鬨大了——陛下要動的,不光是一個孫銘,怕是要借著這事,敲打所有勳貴。
王守仁站在一旁,眉頭微微皺起。他沒想到陛下會如此決絕,直接要押會昌侯來軍前問話。但轉念一想,又覺得理所當然——隻有這樣,才能徹底震懾那些蠢蠢欲動的勳貴,才能讓將士們真正相信,陛下會為他們做主。
“怎麼?你不敢去?”朱厚照見張永愣在原地,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張永一個激靈,連忙跪倒在地:“老奴……老奴遵旨!”他心裡清楚,這時候彆說會昌侯,就是天王老子,陛下也敢動。自己要是遲疑片刻,怕是就要跟那個趙總兵一個下場。
“起來吧。”朱厚照擺擺手,目光轉向台下的數萬將士,聲音陡然變得溫和,“弟兄們,咱們今天也不急著回營,就在這演武場原地休息。”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一張張寫滿震驚和期待的臉,一字一句道:“咱們就等錦衣衛將會昌侯孫銘押來。朕今天當著所有人的麵,給你們一個公道!”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不知是誰先喊了一聲,緊接著,數萬人的呼喊聲像浪潮一樣席卷了整個演武場。
有的將士激動得渾身發抖,眼淚順著臉頰往下淌;有的老兵想起弘治年間的日子,哭得像個孩子——那時候,他們這些京營士兵,就是勳貴們的私奴,今天被拉去修花園,明天被派去看莊子,稍有不從就是鞭子抽打,哪敢有半句怨言?
“陛下……陛下真是咱們的再生父母啊……”一個斷了腿的老兵拄著拐杖,掙紮著想要跪下,被身邊的年輕士兵扶住。他望著高台上的朱厚照,老淚縱橫,“我那死去的兒子,要是能看到這一天,該多好啊……”
旁邊的士兵拍著他的背,眼眶也紅了。他們都記得,老兵的兒子就是五年前被會昌侯府的人強征去修祖墳,累死在工地上的,最後隻給了五兩銀子的“撫恤金”。
沈希儀站在高台下,聽著將士們的呼喊,隻覺得熱血沸騰。他轉身對身邊的親兵道:“去,給弟兄們弄點水,再傳下去,誰要是累了就原地歇著,夥食加倍!”
“是!”親兵應聲而去。
張侖和徐延德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無奈。事到如今,他們隻能站在陛下這邊。張侖低聲對徐延德道:“等會兒孫銘來了,不管發生什麼,咱們都彆說話。”徐延德點點頭,心裡卻在盤算著,要不要派人回府給父親報個信。
朱厚照坐在臨時搬來的椅子上,手裡端著沈希儀送來的涼茶,目光平靜地望著遠方。他知道,今天這一步棋走出去,就再也沒有回頭路了。但他不後悔——隻有徹底打破勳貴的特權,才能讓京營真正成為他的利刃,才能讓大明的軍隊重拾往日的榮光。
時間一點點過去,演武場上的氣氛卻越來越熱烈。將士們三三兩兩地坐在一起,議論著即將到來的“好戲”。
“你們說,陛下會怎麼處置會昌侯?”
“依我看,至少得打幾十板子,讓他知道咱們將士的厲害!”
“我覺得不止!沒聽陛下說嗎?要當著咱們的麵問他罪!說不定……說不定能抄家呢!”
“噓……小聲點,那可是會昌侯……”
議論聲中,太陽漸漸西斜,把演武場染成了一片金色。
終於,遠處傳來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所有人都站起身,朝著轅門的方向望去。
隻見張永騎著一匹快馬,身後跟著一百名錦衣衛,個個穿著飛魚服,腰佩繡春刀,氣勢洶洶地衝出了京營轅門。
陽光照在他們的鎧甲上,反射出冷冽的光,像一支即將出鞘的利劍,直刺會昌侯府的方向。
演武場上瞬間安靜下來,數萬道目光緊緊盯著他們遠去的背影。
將士們的心裡既緊張又期待——張永此去,能順利押回會昌侯嗎?陛下真的能為他們這些底層士兵,向權傾朝野的會昌侯討回公道嗎?
高台上,朱厚照放下手中的茶碗,目光深邃地望著遠方。
他知道,張永這一去,京城必定會掀起一場風暴。
但他不怕。
因為他身後,站著數萬渴望公道的將士。
因為他腳下,是大明的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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