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廠暗牢的油燈徹夜未熄,昏黃的光映著牆上懸掛的刑具。
鐵鐐銅鎖泛著森冷的光。
劉瑾叉著腰站在主位前,青袍下擺掃過滿地的卷宗。
“都給咱家聽好了!陛下限一個月,咱家要二十天內查齊罪狀!誰要是拖了後腿,彆怨咱家的鞭子不認人!”他尖嗓子在密閉的空間裡格外刺耳。
掌刑千戶李三單膝跪地,手裡攥著牛皮冊子。
“廠公放心!屬下帶二十個番子查慶雲侯周壽的田產,帶上通州、武清的地契抄本,再備上丈量繩,保證把他名下一千三百畝田的底細摸得清清楚楚!”
“算你識相!”劉瑾踢了踢腳邊的木箱。
“這裡麵是周壽弘治十二年報的‘荒田’卷宗,你去比對,看看是不是把百姓的熟田改成了荒田,少算一畝都不行!”
理刑百戶王七緊接著開口,懷裡抱著捆成卷的畫押紙。
“屬下帶十五個番子訪京郊百姓,周壽強搶民女、打傷官差的事,定能找到人證!已經備好了印泥和畫押紙,證詞必須親手畫押,一個字都不能假!”
劉瑾點點頭,又指向文書房的筆帖式。
“你帶五個人去順天府調舊案!周壽家丁打人、搶果園的案子,順天府肯定壓著卷宗,就算是黴爛的紙頁,也得給咱家拚出來!”
“還有你!”劉瑾指著一個麵生的小番子。
“去慶雲侯府後門盯梢,記清楚每天來往的官員,尤其是戶部、禮部的,把他們送禮的時辰、物件都記下來,敢漏一筆,咱家拔了你的舌頭!”
小番子嚇得連忙磕頭。
“屬下……屬下記住了!”
劉瑾掃過眾人,尖嗓子陡然拔高。
“都聽明白了?東廠是陛下的刀,刀要夠快夠利!查田產的要帶地契,訪百姓的要帶證詞,調舊案的要帶卷宗,盯梢的要帶賬簿!三天後在這裡複命,誰手裡沒東西,就去喂暗牢的狗!”
“遵命!”底下的番子齊聲應道,聲音震得油燈火苗直跳。
次日天未亮,東廠的番子就像幽靈般散入京師各處。
李三帶著人直奔通州,踩著田埂的泥濘,對照著卷宗裡的地契,用丈量繩一寸寸量周壽名下的“荒田”。
沒半炷香就查出貓膩。
“這畝地明明長著麥子,卷宗上卻寫著‘荒了三年’,周壽這老東西,竟敢騙朝廷的賦稅!”
王七則帶著人鑽進京郊的破廟,找到了當年被周壽家丁搶了女兒的老漢。
老漢起初不敢說,直到番子拿出畫押紙,又說“陛下要為百姓做主”。
“那年我閨女才十五,被他們拖進侯府,三天後扔出來就瘋了……我去告,順天府的人說‘侯府的事彆管’,還打了我一頓!”老漢抹著眼淚開口。
王七當場讓老漢畫押,又找了當年勸架的鄰居佐證,證詞寫得滿滿三頁紙。
去順天府調舊案的番子更順利。
文書房的主事見是東廠的人,嚇得腿都軟了,連忙搬出壓在櫃底的卷宗。
“都……都在這兒了,周侯爺的案子,我們實在不敢上報……”
番子翻開一看,光是弘治八年到十三年,就有七起百姓告周壽的案子,全被順天府壓了下來,卷宗上還留著“侯府施壓,暫緩處置”的批注。
盯梢的小番子也有收獲。
連續三天看到戶部郎中張顯給周府送東西,第一天是兩壇茅台,第二天是一匹雲錦,第三天竟抬去了一個紅木箱子,看分量少說有百兩銀子。
小番子悄悄跟著張顯回府,夜裡摸進他家後院,果然在柴房裡找到了周壽給的“田產饋贈文書”。
中間倒出了點小岔子。
李三查田產時,周府的家丁帶著棍棒趕來阻攔,說“侯府的地也敢查,活膩了”。
李三冷笑一聲,掏出東廠的腰牌。
“奉廠公令查案,誰敢攔?”
家丁還想撒野,被番子們按在泥地裡揍了一頓,捆著送回東廠。
劉瑾見了,直接讓人打了三十大板,扔在侯府門口,嚇得周府好幾天沒敢開門。
日子一天天過去,東廠暗牢裡的卷宗堆得越來越高。
李三查清周壽名下的田產有三百畝是強占百姓的,還有兩百畝虛報荒田偷逃賦稅。
王七找了二十三個證人,有被搶田的、被搶女的、被打的,證詞堆起來比磚頭還厚。
文書房的筆帖式拚好了十二卷舊案,每一卷都蓋著順天府的公章。
第十九天夜裡,劉瑾坐在暗牢主位上,翻著最後一本證詞,嘴角勾起冷笑。
掌刑千戶和理刑百戶並排站著,臉上滿是疲憊卻透著興奮。
“廠公,周壽、周彧的罪狀全齊了!田產地契、人證證詞、舊案卷宗、送禮賬簿,一樣都不少!”
劉瑾拿起周壽給張顯的田產文書,指尖劃過“慶雲侯府饋贈”幾個字。
“好得很!周壽這老東西,不僅搶百姓的,還敢拉著官員一起貪!”
他轉頭對筆帖式道:“把罪狀分兩類,一類是周彧的,從襲爵到去世,強占田產、鬥毆傷人,一條一條列清楚;一類是周壽的,貪腐、搶人、勾結官員,按年份排好,每一條都附上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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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帖式連忙應道。
“是!廠公,天亮前定能整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