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東陽回到內閣值房時,值房內已聚了七八個內閣官員。
他們都是聽聞陛下召首輔議事,特意來等消息的。
見李東陽進門,眾人連忙起身。
“首輔回來了!”
“陛下召您議事,可是為了永康侯的案子?”
李東陽走到主位坐下,端起小太監遞來的涼茶喝了一口。
他才緩緩道:“陛下已有定奪——三天後在玄武門外搭台,公審永康侯。”
“三法司官員當庭審案,百姓可觀審,有冤者可當場申訴。”
“什麼?公審?”
內閣侍讀學士劉健仁猛地站起,手裡的奏折掉在地上。
“首輔,這萬萬不可啊!”
“永康侯乃太宗爺欽封的世襲侯爵,豈能像街頭罪犯似的,讓百姓圍著看審?”
“這不僅失了勳貴體麵,更失了朝廷威儀啊!”
“是啊首輔!”
另一位內閣成員謝遷來也附和。
“曆來審勳貴都是在刑部大堂,閉門審理,哪有放到街頭讓百姓看的道理?”
“這要是傳出去,怕是會被外藩笑話我大明不懂禮製!”
值房內頓時一片附和聲。
“祖製無此例。”
“恐亂了等級。”
還有人拍著桌子道:“仆這就去暖閣見陛下,勸陛下收回成命!”
“不能讓陛下因一時興起,壞了百年祖製!”
李東陽抬手按住眾人,臉色沉了下來。
“你們想去勸陛下?”
“那你們可知,昨日皇莊糧棧的張管事,隻因在陛下麵前提了句‘祖製不可違’,下場如何?”
眾人瞬間噤聲,你看我我看你,眼裡滿是錯愕。
劉健仁顫聲問:“張管事……他怎麼了?”
“陛下當場命張永斬了他。”
李東陽語氣平淡,卻帶著刺骨的寒意。
“陛下說了,‘再敢提祖製,就送他見祖宗’。”
“你們現在去勸陛下,是覺得自己的命比張管事硬,還是覺得陛下會因你們幾句‘祖製’,就改了主意?”
值房內鴉雀無聲,剛才拍桌子要去覲見的官員,悄悄往後退了半步,手心裡全是汗。
謝遷來咽了口唾沫:“首輔……陛下真就如此決絕?”
“連半句解釋的餘地都沒有?”
“陛下要的不是解釋,是推進。”
李東陽歎了口氣。
“公審一事,陛下已說透——是為讓司法透亮,讓百姓信律法。”
“你們要是再執著於‘祖製威儀’,怕是會落得和張管事一樣的下場。”
“咱們當臣子的,該做的是遵旨籌備,不是攔著陛下做事。”
眾人低下頭,再無人敢說反對的話。
劉健仁撿起地上的奏折,小聲道:“首輔說得是,仆……仆知道該怎麼做了。”
李東陽點點頭:“你們各自去準備,三天後公審,內閣要派人維持秩序,不許讓閒雜人等衝撞審案台,也不許阻攔百姓觀審。”
“仆等遵旨。”
眾人齊聲應道,語氣裡沒了剛才的激動,隻剩敬畏。
韓邦回到刑部時,刑部各司的郎中、員外郎已在大堂等候。
見韓邦進門,眾人齊聲問:“尚書大人,陛下對永康侯的案子,可有定論?”
“陛下定了,三天後玄武門外公審。”
韓邦坐在公案後,將暖閣的旨意複述了一遍。
“公審?”
刑部左侍郎閔珪皺緊眉頭。
“大人,審案乃刑部要務,需依《大明律》走程序,豈能放到街頭讓百姓圍觀?”
“這要是審案時出了亂子,或是百姓亂喊亂叫,豈不是壞了審案規矩?”
“規矩是人定的。”
韓邦敲了敲公案。
“陛下說,要讓百姓親眼見律法公正,見勳貴犯法亦受罰。”
“你們覺得是‘規矩’重要,還是百姓對朝廷的信任重要?”
“可……可祖製……”
另一位郎中剛開口,就被韓邦打斷。
“祖製?”
“你們可知皇莊的張管事?昨日因提祖製,已被陛下斬了。”
“你們要是也想提,仆不攔著,可後果自負。”
這話像一盆冷水澆在眾人頭上,剛才還想爭辯的官員,瞬間沒了聲音。
閔珪苦笑一聲:“大人,仆等並非要違逆陛下,隻是……隻是從未辦過公審,不知該如何籌備。”
“陛下已有安排。”
韓邦拿出早已擬好的條陳。
“你們各司分工:刑科負責整理永康侯的罪證,要一條條列清,讓百姓看得明白;提牢廳負責押解永康侯和家丁,確保審案時不出差錯;司獄司負責接待申訴的百姓,記錄冤情——三天後要是出了岔子,彆怪仆沒提醒你們,陛下會在城牆上看著。”
“下官等遵旨!”
眾人連忙躬身,接過條陳,快步去籌備,沒人再敢提“祖製”二字。
吳一貫回到大理寺時,大理寺的官員們正圍著《大明律》爭論。
見吳一貫進門,眾人連忙迎上前:“卿大人,陛下可是要讓大理寺複核永康侯的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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