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瓊雙手捧著挑出來的文書,躬身遞到朱厚照案前。
他的聲音裡帶著難掩的凝重。
“陛下,臣今日到吏部履新,翻看了近年的官員考核冊與地方政績報,才知吏治腐敗已到了這般地步。”
“順天府稅銀漂沒五千兩,考核卻評‘優’;永平府賑災糧損耗三成,竟說是‘運輸常例’。”
“還有兵部主事李達,被禦史彈劾收受賄賂,考核等級仍是‘良’。”
“這般欺上瞞下,若再不整頓,大明的根基怕是要被蛀空啊!”
朱厚照接過文書,指尖劃過上麵紅筆圈注的痕跡。
他的眉頭漸漸皺緊。
他雖早知道吏治鬆弛,卻沒想到貪腐、造假已如此普遍。
翻到順天府那一頁,見上麵“治民有方”的評語旁,王瓊用小字注了“百姓投訴稅銀被貪,未受理”。
他心裡更沉了幾分。
“這些情況,馬尚書在位時就沒察覺嗎?”
“馬尚書並非沒察覺。”
王瓊歎了口氣,在錦凳上坐下。
他的語氣裡滿是無奈。
“臣問過吏部侍郎,馬尚書去年曾想徹查永平府賑災糧案,可涉案的同知張謙,是英國公府舉薦的人,最後隻能不了了之。”
“還有順天府知府劉煥,跟周壽舊部有牽連,旁人更是不敢動。”
朱厚照放下文書,靠在椅背上,手指輕輕敲著案麵。
“朕知道,這裡麵牽扯的人情往來、勳貴關係,複雜得很。”
“你在地方待了這麼多年,見多識廣,可有什麼破局的法子?”
王瓊聞言,眼神閃爍了一下。
他雙手攥了攥衣角,才緩緩開口。
“陛下,吏治整頓,難就難在‘牽一發而動全身’。”
“若隻查小官,不碰勳貴舉薦的人,那是治標不治本;可要是動了那些人,怕是會引來朝堂動蕩。”
“畢竟……畢竟不少官員都跟勳貴有牽連。”
“臣……臣愚鈍,隻知問題嚴重,卻想不出周全的法子,還請陛下給個指示,臣定當全力執行,絕無半分推諉!”
朱厚照看著他這副“隻執行不決策”的模樣,忍不住笑了一聲。
他的語氣裡帶著幾分調侃。
“你啊,倒是個老狐狸!知道這事兒得罪人,把難題全推給朕了?”
王瓊連忙起身躬身,臉上露出幾分窘迫。
“陛下明鑒!臣並非推諉,實在是此事關係重大,臣怕自己的法子考慮不周,誤了陛下的大事。”
“陛下眼光長遠,定能想出萬全之策。”
“罷了,朕也沒指望你一來就拿出法子。”
朱厚照擺擺手讓他坐下,語氣沉了些。
“朕倒有個思路,你聽聽可行不可行——咱們搞個‘考成法’,把官員的考核標準定死,不管他是誰舉薦的,隻看實績。”
“考成法?”
王瓊眼睛一亮,身子往前傾了傾。
“陛下請細說!”
“具體來說,就是給每個官員定‘考成指標’。”
朱厚照拿起筆,在紙上畫了個簡單的表格。
“比如地方官,要定稅銀征收額、賑災完成率、治安案件數;京官要定奏折處理量、部門事務完成度。”
“每三個月考核一次,合格的留任,不合格的降職,連續三次不合格的,直接罷官!”
他頓了頓,筆尖指向表格裡的“問責”一欄。
“還有,誰舉薦的官員,誰就要負責到底。”
“要是舉薦的人考核不合格,舉薦者也要受牽連,輕則罰俸,重則降職。”
“這樣一來,那些想靠人情舉薦親信的勳貴、官員,就得掂量掂量,不敢隨便塞人了。”
王瓊看著紙上的表格,又聽朱厚照細說考核細節,忍不住拍了下案。
他的聲音裡滿是興奮。
“陛下英明!這考成法太好了!既定了明確標準,又堵了人情舉薦的漏洞,隻要能嚴格執行,不出三年,大明吏治定能清明!”
“你覺得好就成。”
朱厚照笑了笑。
“不過這事兒不能隻咱們倆定,還得跟李首輔商量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