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閣裡的檀香漸漸淡了。
朱厚照靠在龍椅上,指尖無意識地敲擊著案麵。
正德元年眼看就要過半。
他登基後便厲行節儉,裁撤冗餘宮人、停罷不必要的貢品采買,連自己的膳食都吩咐禦膳房“少而精”。
本以為皇宮開銷能省下不少。
心裡忽然冒出個念頭——看看這半年的賬本,瞧瞧節儉到底見沒見效。
“張永!”朱厚照朝著門外喊了一聲。
張永很快走進來,躬身道:“奴婢在,陛下有何吩咐?”
“去把光祿寺近半年的賬本取來,朕要看看。”朱厚照道,“還有戶部的核賬文書,一並拿來。”
“奴婢遵旨!”張永不敢耽擱,轉身快步去了戶部和光祿寺。
不到一個時辰,張永就捧著厚厚的一摞賬本和文書回來了。
堆在案上,足有半尺高。
“陛下,都在這兒了,光祿寺的賬本從正月到六月,一筆一筆都記著,戶部也做了核賬對比。”
朱厚照拿起最上麵的戶部核賬文書,翻開一看,眉頭瞬間皺了起來。
文書上寫得清清楚楚:“光祿寺正月至六月,日用廚料、酒饌、貢品采買諸費,與弘治元年同月相比,日增一倍,全年估算多耗銀三十餘萬兩,為中央經常性支出暴增之首。”
“三十餘萬兩?”朱厚照的聲音陡然提高,手裡的文書差點掉在地上,“弘治元年同月才多少?怎麼會增這麼多?”
他隨手拿起一本光祿寺的賬本,翻開正月的記錄。
上麵密密麻麻寫著:“廚料銀五百二十兩,酒饌銀三百八十兩,貢品采買銀一千二百兩,雜項支出銀二百五十兩……”
再翻到弘治元年的對比賬本戶部特意附上的)。
正月各項加起來才八百多兩。
而今年正月直接衝到了兩千三百多兩,確實翻了一倍還多。
“這不對啊。”朱厚照越翻越皺眉。
手指劃過賬本上的“貢品采買銀一千二百兩”。
“朕早就下旨,非必要貢品一律停罷,怎麼還花這麼多?”
他又翻到三月的賬本。
“廚料銀六百五十兩”,弘治元年三月才三百兩。
“雜項支出銀四百兩”,弘治元年才一百五十兩。
每一項都在暴漲。
朱厚照的臉色越來越沉,把賬本重重拍在案上:“朕登基後就反複強調節儉,裁了那麼多冗餘開銷,怎麼光祿寺的花費反倒翻倍了?這節約了個毛啊!”
張永站在一旁,大氣都不敢出。
他也沒想到,光祿寺的開銷會漲得這麼離譜。
陛下厲行節儉,這不是明著打陛下的臉嗎?
“陛下,會不會是今年各地災情多,貢品采買有額外支出?”張永小心翼翼地試探著問。
“災情?”朱厚照冷笑一聲,拿起戶部的災情奏報,“戶部奏報裡,正月到六月,北直隸、山東都是風調雨順,隻有西南小範圍旱情,早就撥了賑災糧,跟光祿寺的貢品采買有什麼關係?”
他翻到五月的賬本,指著其中一項“鮮筍采買銀三百兩”。
“鮮筍?五月的鮮筍,本地就有,用得著花三百兩?弘治元年五月,鮮筍采買才五十兩,這翻了六倍!”
又指著“酒饌銀四百五十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