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昌寧王府的觀星閣內,朱宸濠正捧著一疊來自南贛、建昌的百姓聯名狀,看得眉開眼笑。
狀紙上麵滿是“寧王千歲仁德”“救民於水火”的稱頌之語。
字跡雖潦草,卻字字戳中他的虛榮心。
“哈哈哈!”朱宸濠將狀紙拍在案上,端起桌上的玉杯一飲而儘。
“劉長史,你看!不過短短十日,江西百姓就對本王感恩戴德,這民心,果然是靠實實在在的好處贏來的!”
長史劉養正躬身笑道。
“王爺英明!如今南贛、建昌的百姓,都說‘寧有寧王,不望朝廷’,再過些時日,整個江西的民心,都會牢牢握在王爺手中!”
千戶盧孔章也湊上前,諂媚道。
“等秋收之後,咱們私兵練成,再加上江西百姓的擁戴,起兵之時,定能一呼百應,先取南京,再攻京師,江山易主,指日可待!”
朱宸濠得意地晃著玉杯,杯中酒液泛起漣漪,映出他狂妄的麵容。
“說得好!本王要讓朱厚照那個毛頭小子看看,誰才是大明真正的主人!”
他正沉浸在帝王夢裡,閣外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傳旨太監帶著兩名錦衣衛,捧著明黃色的聖旨,快步走進來,高聲道。
“寧王朱宸濠接旨!”
朱宸濠心裡咯噔一下,連忙收斂神色,率領眾人躬身跪拜。
“臣朱宸濠接旨!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傳旨太監展開聖旨,尖細的聲音在閣內回蕩。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鄱陽湖匪患猖獗,劫掠商旅,殘害百姓,囤積糧草,已擾江西民生半載有餘。現命寧王朱宸濠協同江西巡撫孫燧,限期三個月內,將鄱陽湖水匪儘數剿滅,不得有誤!”
“若逾期未滅,孫燧革職查辦,寧王府亦難逃其咎!另命京營神機營、五軍營整肅軍備,囤積糧草,若匪患蔓延湖廣、南直隸,即視同謀反,京營即刻南下平叛!欽此!”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朱宸濠機械地叩首,接過聖旨,手指因用力而微微顫抖。
傳旨太監宣讀完聖旨,皮笑肉不笑地拱拱手。
“寧王殿下,陛下可是等著您的捷報呢,老奴就在南昌等候,三個月後,要親自為殿下向陛下報喜啊!”
朱宸濠強壓著怒火,擠出一絲笑容。
“有勞公公,本王定會早日剿滅水匪,不負陛下所托。”
傳旨太監滿意地點點頭,帶著錦衣衛離去。
觀星閣內的氣氛瞬間凝固。
朱宸濠猛地將聖旨摔在案上,臉色一陣青一陣黑,胸口劇烈起伏。
“荒謬!簡直是荒謬!讓本王去剿滅鄱陽湖水匪?那可是本王親手扶持起來的人!鬨呢!”
那鄱陽湖水匪,名義上是劫掠的盜匪,實則是他的私兵外圍。
水匪在湖上劫掠商旅,為他囤積糧草、運輸兵器。
遇到官府清剿,就退回湖心島,憑借地形周旋,既是他的“錢袋子”,又是他的“擋箭牌”。
如今朝廷竟然讓他親手滅了自己的臂膀!
劉養正、盧孔章等人也麵麵相覷,臉上滿是驚愕。
他們都知道水匪是寧王的人,朝廷這道聖旨,分明是衝著寧王府來的!
“王爺,您息怒!”劉養正連忙上前,撿起地上的聖旨,仔細看了一遍,臉色愈發凝重。
“這道聖旨,不對勁啊!”
“廢話!怎麼能對勁!”朱宸濠怒吼道。
“朱厚照那個小崽子,是不是察覺什麼了?故意讓本王自斷臂膀!”
盧孔章也急道。
“王爺,三個月剿滅水匪,根本不可能!那些水匪都是咱們的人,要是真滅了,咱們的糧草運輸線就斷了;要是不滅,三個月後,孫燧被革職,咱們寧王府也得遭殃,甚至京營還要南下平叛!”
眾人七嘴八舌地議論著,都亂了分寸。
這道聖旨,簡直是把寧王逼到了絕路。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的謀士李士實突然開口,聲音沉穩。
“王爺,諸位稍安勿躁!這不是陛下察覺了咱們的圖謀,而是一道借刀殺人的毒計!”
朱宸濠一愣,連忙道。
“李先生,此話怎講?”
李士實躬身道。
“王爺想想,鄱陽湖水匪雖名義上是盜匪,但這些年從未劫掠寧王府的商隊,甚至還暗中護送,朝廷不可能一無所知。”
“陛下讓您協同孫燧剿匪,明麵上是信任您,實則是逼您表態——要麼親手滅了水匪,失去糧草和兵器運輸線;要麼剿匪不力,給朝廷動兵的借口,京營整肅軍備的旨意,就是斷您的後路啊!”
“更狠的是,傳旨太監還留在南昌,就是為了監視您的一舉一動,隻要您有絲毫懈怠,他就會立刻向陛下稟報!”
朱宸濠聽完,後背驚出一身冷汗,咬牙道。
“好一個朱厚照!好一道毒計!那李先生,咱們現在該怎麼辦?總不能真的去滅了水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