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子被人看穿,臉上一赧,輕輕咳了聲,“原來如此。”
“你呢,你又是誰?”
宋不群打量他,這人瞧著才剛及冠的年紀,穿著華麗講究,想來家世應該不差。
果然,他挺了挺腰,哼聲道:“我乃揚州都知兵馬使沈泊易嫡子,沈琅。”
揚州是富庶之地,與涼州簡直是天壤之彆,都知兵馬使更是掌握一方軍隊,不怪沈琅看不上宋不群。
宋不群倒不露巴結之態,實在是入長安以來,是個人身份都比他家高,習慣了。
他隻拱手笑道:“原來是沈公子啊,久仰久仰。”
沈琅很快放下姿態,宮裡貴人實在太多,輪不到他拿腔拿調。他輕輕咳嗽一聲,低聲道:“誒,聽你方才說話,你怎的對宮裡的事那般了解?”
莫不是有什麼門道?
他娘說了,長安城裡臥虎藏龍,看人不能隻看表麵。
然而宋不群隻是高深一笑,也壓著聲音道:“生平第一次入宮,自是要多做幾手準備,彆說宮裡了,整個長安城,就沒我不知道的事兒。”
他說罷露出得意之色。
原來隻是個包打聽,沈琅失望的同時鬆了口氣,口吻鬆懈道:“這樣啊……那方才他們說今日皇後要在席間給四公主擇婿,是真的假的?”
“確有此事。”宋不群道:“自打三個月前四公主死了夫婿,皇後就有意替她再擇婿,是以這幾個月來各大宮宴,長安城的貴人們都避之不及,就今日,那些世家子弟都好些沒來呢。”
“啊?”沈琅頓時愁容滿麵,“那可怎麼辦?回頭四公主要是看上我,豈非糟糕……話說回來,四公主年芳幾何?”
“呃……”似乎也是沒見過這般自信的人,宋不群微頓道:“好像是比六公主年長兩歲,應該是二十有二。”
“那更不妥了,算命的說我不能娶比我年紀大的,克我。”沈琅如此說罷,回頭喊道:“沈驟,你說是不——人呢?喂,沈驟!”
隻見假山後頭露出一抹藏青色衣角。
沈琅幾步過去,將盤腿坐在山石邊上的男人一把拽了起來,“睡睡睡,叫你昨夜尋花問柳,這是什麼地方你也敢睡!你今日若敢丟沈家的臉,我回去就告訴爹,定要他狠狠罰你!”
少年齜牙咧嘴,一副凶狠模樣,然而被他薅醒的人卻隻是抹了把臉上的唾沫星子,然後打著哈欠道:“怎麼了,開席了嗎?”
“開什麼席,你給我站直了!”沈琅訓他。
那邊宋不群跟過來,瞅了眼道:“這位是?”
沈琅深吸一口氣,嫌棄之色不掩於表,“家中庶兄,讓宋兄見笑了。”
“哦……原來是沈大公子。”
這人生得也忒好看了,眉目深邃而溫潤,整張臉線條乾淨利落,從皮相到骨相,竟找不到一絲多餘和不足。沈琅已經算長得不差了,可與他這位庶兄相比,實在是遜色很多。
這樣一張臉,仿佛生來就該眾星捧月。
就是這懶散的姿態,輕浮的氣質……
嘖,白瞎了這張臉。
沈驟似乎沒看出宋不群眼裡的惋惜,他抻了抻衣袖,朝對麵人笑笑,又重新坐了回去,“不就是進宮吃頓飯,瞧你這樣,哎,不知道還以為咱們沈家沒見過世麵呢。”
什麼叫倒反天罡啊,這就是了!
沈琅氣得不輕,“你才沒見過世麵!也不知道爹怎麼想的,非要你跟著進宮,你、你這上不得台麵的做派,也不怕讓人笑話!”
“這兒這麼多人,你不嚷嚷誰看得見我?”沈驟懶懶靠在石頭上,整個人都軟綿綿的,他從袖中摸出個桃兒,在衣袖邊擦了擦,“宮裡儀式繁雜,開席且有的等呢,你吃點麼?我這還有桂花糕。”
他又從袖袋裡摸出了塊糖糕。
沈琅氣極,“我不要!”
“誒,你要嗎?”沈驟改遞給宋不群。
宋不群下意識接過,“多謝……”
“彆客氣。”沈驟咬了口桃,口齒含糊道:“這宮裡也忒摳了,點心就上那麼點,也不看看這有多少人,哪夠分啊。”
沈琅譏笑,“你以為都像你似的,指著開席前吃飽肚子。”
“不然呢?”沈驟把桃兒咽下去,說:“你以為這種場合,開席能吃飽?”
宋不群還在揣摩這兄弟倆的關係,心道開席為何吃不飽,然不待他問出口,山石頂端驟然躍來一隻貓。幾乎是眨眼間,任何人都沒有防備,隻見一團影子閃過,嗖地一下竄進了沈驟懷裡。
沈琅被嚇了一跳,當即閃開,沒管住嘴:“我他娘!什麼玩意兒!”
“誒呦喂我的小祖宗!”那邊小太監彎著腰,苦哈哈拖著兩條腿,喘著氣說:“總算、總算是逮著了!”
他俯身來抱貓,就這麼猝不及防地對上了這張臉。
“你,謝、謝……”小太監僵在原地,一張臉唰地慘白。緊接著,他四腳朝天仰倒在地,又慌慌張張地爬起來,邊跑邊喊,“鬼、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