倉庫的鐵門被液壓鉗剪開時，發出刺耳的金屬撕裂聲。葉青蔓舉著槍率先衝進去，戰術靴踩在滿地的鐵鏽上，發出嘎吱的脆響。探照燈的光束掃過堆積如山的木箱，空氣中浮動著機油和硝煙的混合氣味，嗆得人喉嚨發緊——這是軍火庫特有的味道，她在刑偵隊待了十年，對這種味道熟悉得像自己的指紋。
“東邊貨架有動靜！”身後的警員低喝一聲。葉青蔓迅速轉身，槍托抵在肩窩，光束鎖定在陰影裡的一個木箱，箱蓋虛掩著，露出裡麵排列整齊的黑色槍管。
“彆動！警察！”她的聲音在空曠的倉庫裡回蕩，手指扣在扳機上，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就在這時，木箱突然“哐當”一聲翻倒，子彈滾落一地，在燈光下閃著冰冷的金屬光澤。
葉青蔓的目光落在最上麵的那顆子彈上。黃銅彈頭的底部，刻著一個極小的“沈”字，筆畫淩厲，像用刻刀硬生生鑿進去的，邊緣還殘留著金屬碎屑——這個字她太熟悉了，沈如晦的作戰手冊扉頁、他用的手術刀刀柄，都刻著同樣的字，隻是這個“沈”字的最後一豎，比沈如晦自己刻的要長半毫米，帶著點刻意的張揚。
“是林霧的手法。”葉青蔓的心跳漏了一拍，她彎腰撿起那顆子彈，指尖觸到彈頭的溫度，冰涼得像塊寒冰。三年前伏擊案現場找到的彈頭，底部也有個模糊的刻痕，當時技術科沒能辨認出來，現在看來，那分明就是被硝煙熏黑的“沈”字。
“葉隊，發現大量製式手槍和炸藥！”警員的喊聲將她拉回現實。葉青蔓將子彈塞進證物袋，透明的塑料膜上立刻印下淡淡的指痕。她對著光看，彈頭的凹槽裡還殘留著微量的火藥residue殘留物），顏色呈深灰色，是發射過的痕跡。
“立刻送技術科，做彈道比對，重點比對三年前伏擊案的彈頭樣本。”葉青蔓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她抓起對講機，按下通話鍵時，指尖還在微微發顫，“沈如晦，林殊，你們現在在哪？有重要發現。”
技術科的實驗室裡，熒光燈的光映在彈道比對儀的屏幕上。沈如晦和林殊站在旁邊，看著兩條幾乎完全重合的彈道曲線，空氣仿佛凝固成了冰。左邊是三年前伏擊案現場找到的彈頭數據，右邊是剛剛從倉庫查獲的刻字子彈數據，連膛線的磨損痕跡都分毫不差。
“是同一把槍發射的。”技術員推了推眼鏡，聲音裡帶著難以置信，“而且這兩顆子彈的彈殼底火印記完全一致，說明來自同一批次，甚至可能出自同一個人之手。”
林殊的指尖點在屏幕上的“沈”字放大圖上，筆畫的起承轉合裡，能看到明顯的猶豫——刻到“乛”時停頓了半秒，留下個淺淺的凹痕，和林霧日記裡寫“沈”字時的墨跡停頓完全吻合。“是林霧刻的，”他的聲音有些發澀，“他刻這個字時，總在‘乛’處猶豫，說怕刻得不好看，配不上沈如晦的名字。”
沈如晦的目光落在彈頭底部的刻痕上，忽然想起三年前伏擊案發生後，林霧把自己關在宿舍三天，出來時右手纏著紗布，說是“練習拆彈時不小心被工具砸到的”。當時自己隻顧著罵他“不注意安全”，卻沒發現他指甲縫裡殘留的黃銅碎屑——原來那些碎屑，不是來自工具，而是來自這些刻字的子彈。
“他為什麼要在子彈上刻我的名字？”沈如晦的聲音低沉得像倉庫裡的塵埃，指腹摩挲著證物袋裡的子彈，仿佛能透過金屬感受到林霧刻字時的力道。
葉青蔓的喉結動了動，從檔案袋裡抽出一張照片——是三年前伏擊案現場的全景圖，角落裡有個被忽略的細節：一棵老槐樹下，散落著幾枚沒發射的子彈，其中一枚的底部，隱約能看到個“霧”字的輪廓。“我們當時漏掉了這個，”她的聲音帶著懊惱，“現在看來，林霧可能是在給我們留線索，用刻字的方式告訴我們，這些子彈和他有關，和無麵組織有關。”
林殊忽然想起林霧的畫具盒裡，有一把刻刀的刀刃上沾著黃銅粉末，當時以為是刻素描板用的，現在才明白，那是刻子彈時留下的痕跡。“他是故意的，”林殊的聲音帶著抑製不住的顫抖，“他知道這些子彈遲早會被找到，所以提前刻上名字，既是標記，也是警告。”
實驗室的排氣扇發出輕微的嗡鳴，將火藥的味道抽向窗外。沈如晦拿起證物袋，對著光看那顆刻著“沈”字的子彈，黃銅表麵反射的光在他臉上投下斑駁的陰影。他忽然想起林霧總愛說的一句話：“我的名字裡有‘霧’，你的名字裡有‘晦’，合在一起就是‘霧鎖晦途’，多配啊。”
原來那些看似玩笑的話，都藏著不為人知的深意。林霧在子彈上刻下“沈”字，不是詛咒，而是牽絆——他想用這種方式，把自己和沈如晦的命運綁在一起，無論前路多危險，都要讓他知道，自己從未走遠。
“無麵組織為什麼要留著這些刻字的子彈？”葉青蔓的聲音打破了沉默，她指著倉庫的搜查報告，“根據清點，這批軍火裡，隻有這一箱子彈刻了字，其他都是製式包裝，說明這些刻字子彈對他們有特殊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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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如晦的目光再次落在彈道比對圖上，兩條重合的曲線像兩條纏繞的蛇，在屏幕上泛著幽藍的光。“他們在等一個時機，”他忽然開口，聲音裡帶著徹骨的寒意，“等一個用這些刻著我名字的子彈，來對付我的時機。而林霧，早就知道了。”
實驗室的門被風吹開，帶著外麵的寒意湧進來。葉青蔓看著沈如晦和林殊並肩站在屏幕前的背影，忽然明白，這顆刻著“沈”字的子彈，不僅連接著三年前的伏擊案和現在的軍火庫，更連接著三個男人的命運——林霧用刻刀留下的名字，像一道無形的線，將沈如晦和自己綁在同一場風暴裡，無論躲到哪裡，都避不開。
沈如晦將證物袋小心地放進恒溫箱，轉身時，戰術靴踩在地板上的聲音格外沉重。林殊跟在他身後，指尖捏著那張彈道比對圖，紙上的曲線仿佛活了過來，在眼前扭曲成林霧刻字時的側臉，專注而決絕。
他們都知道，事情遠沒結束。這顆刻著名字的子彈，隻是無麵組織布下的龐大棋局裡的一枚棋子，而林霧，是那個藏在棋盤陰影裡的棋手，用自己的方式，指引著他們走向最終的真相。
倉庫的鐵門在身後緩緩關上，葉青蔓望著兩人消失在走廊儘頭的背影，手裡的證物袋還在發燙。她忽然想起三年前伏擊案那天，也是這樣一個陰冷的下午，林霧抱著一把槍，蹲在訓練場的角落裡，對著夕陽發呆，槍托上，刻著個模糊的“殊”字。
原來有些名字，早就刻在了骨頭裡，無論用多少硝煙和歲月，都無法磨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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