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寧兒的呼吸幾不可察地一滯,但芯片強行壓製了生理上的波動。
她抬起眼,迎上那審視的目光,努力讓聲音保持絕對的平靜:“第一次執行清除指令,生理應激反應屬正常範疇。並無後悔。”
她不能露出任何破綻,尤其是關於那備份數據和那幾根頭發的秘密。
“墓碑”盯著她看了足足有五秒鐘,那目光仿佛要鑽透她的顱骨,直接讀取她腦中的每一個念頭。
終於,他直起身,似乎接受了這個解釋,或者說,他並不在乎她是否真的後悔,他隻在乎結果和掌控。
“很好。”他語氣平淡,“記住這種感覺。它會讓你變得更鋒利,也更……懂得分寸。”
他不再看她,仿佛對她失去了短暫的興趣,轉身走回光屏前。
“你的第一個‘價值’已經體現。回去休息,調整狀態。新的任務,很快就會下達。”
“是。”蘇寧兒應道,微微躬身,然後轉身,保持著穩定的步伐,離開了指揮中心。
直到金屬門在身後再次合攏,將她與那個令人窒息的存在隔絕開來,她才允許自己靠在冰冷的走廊牆壁上,極輕微地、顫抖地吸了一口氣。
後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她成功了,暫時瞞過了“墓碑”。
但她也知道,自己踏上了一條更加危險的道路。
不僅要完成“墓碑”下達的一個個血腥任務,還要在暗中尋找那個藏在信號塔下的秘密。
她摸了摸貼身口袋裡那裝著發絲的證物袋,冰冷的觸感讓她打了個寒顫。
那不是希望的鑰匙,那是通往更深處地獄的門票,而她,已經親手接了過來。
回到那間狹小、冰冷的休息室,金屬門在身後合攏的輕響,仿佛是她與世界隔絕的最後一聲歎息。
蘇寧兒背靠著門板,身體終於不受控製地沿著冰冷的金屬表麵滑落,跌坐在堅硬的地麵上。
偽裝出的平靜如同脆弱的玻璃,在獨處的瞬間寸寸碎裂。
她抬起自己的右手,那隻扣動扳機、奪走一個複雜生命,又褻瀆性地取走其身體部分的手,此刻正不受控製地微微顫抖。
指尖似乎還殘留著陳明遠頭發被拔下時的細微觸感,以及那若有若無的、生命最後時刻的溫度。
“這是唯一的路。踩著我的屍體過去……”
陳明遠最後平靜到詭異的聲音在她腦海中回蕩,與子彈沒入他身體時那沉悶的聲響交織在一起,形成一種令人窒息的協奏曲。
嘔——
強烈的生理性反胃終於衝破了她一直以來的壓製,她衝到狹小的洗手池邊,劇烈地乾嘔起來,卻什麼也吐不出來,隻有酸澀的膽汁灼燒著喉嚨。
芯片可以優化她的身體機能,壓製明顯的生理異常,卻無法抹去這種源自靈魂深處的惡心與震顫。
她打開水龍頭,用冰冷的水一遍遍衝洗著臉,試圖洗去那並不存在的血腥氣。
鏡子裡映出的,是一張濕漉漉、蒼白如紙的臉,眼神裡不再是執行任務時的空洞冰冷,而是充滿了痛苦、迷茫,以及一種深深的自我厭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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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殺了一個人。
一個並非全然邪惡,甚至在最後試圖傳遞某種希望的人。
為了一個遙遠而渺茫的目標,她親手扼殺了一種可能性,並玷汙了自己的雙手。
值得嗎?
這個念頭如同毒蛇,噬咬著她的內心。
姐姐蒼白的麵容是支撐她走下去的唯一動力,但此刻,這動力似乎也變得有些模糊,被剛剛沾染的鮮血所覆蓋。
她顫抖著手,再次摸向那個貼身收藏的證物袋。
幾根普通的頭發,此刻卻重若千鈞。這是陳明遠用生命換來的“鑰匙”,是通往他口中那“可能改變命運的數據”的唯一途徑。也是她墮入更深黑暗的證明。
必須找到它。一個聲音在心底呐喊,帶著一絲絕望的固執。
如果陳明遠說的是真的,如果那些數據真的蘊含著對抗芯片、甚至對抗“墓碑”的可能,那麼她今天的所作所為,或許……或許還有一絲意義。
否則,她的墮落將毫無價值,陳明遠的死也將徹底失去意義。
這成了支撐她不再徹底崩潰的、新的、更加扭曲的支點。
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芯片開始輔助她梳理信息,分析風險。“墓碑”顯然已經注意到了她細微的異常,雖然暫時沒有深究,但接下來的監視必然會更加嚴密。
她必須更加小心,不能流露出任何對任務的抵觸,更不能讓他察覺她對“白鴿”之死有任何超出“首次執行清除指令”範疇的反應。
前往城郊信號塔尋找備份數據,將是極度危險的行為,必須等待合適的時機,製定周密的計劃。
這可能需要很長時間,甚至可能永遠找不到機會。
但這是她現在唯一能抓住的、屬於自己的“任務”。
她站起身,擦乾臉上的水漬,再次看向鏡中的自己。眼中的痛苦和迷茫被強行壓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加深沉、更加堅韌的決絕。
那不再是模仿“赤狐”的冰冷,而是在經曆過殘酷抉擇和親手製造的死亡後,淬煉出的、屬於她蘇寧兒自己的東西。
一種在絕望中尋找微光,哪怕那微光需要以靈魂為燃料的覺悟。
她整理好衣物,確保身上沒有任何任務留下的痕跡,尤其是那幾根頭發被妥善隱藏。然後,她走到房間中央,開始進行一套基礎的格鬥訓練動作。
動作標準,力量精準,仿佛剛才那個在洗手池邊乾嘔、內心崩潰的人從未存在過。
她在用這種方式告訴自己,也在告訴可能存在的監視:
路,已經選了。
無論前方是救贖還是地獄,她都必須走下去。
直到拿到芯片,救回姐姐。
或者,在這條染血的路上,徹底燃燒殆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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