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檀點頭,沉默片刻後,問起奶奶的身體。
腦出血是前天突發的,幸好家裡保姆發現及時送去醫院,出血量很少,可預見後遺症也相對輕些,但到底大腦神經損傷,往後手腳肌肉康複訓練才是難題。
袁琴容一點一點細致地告訴雲檀,安慰她不用太過擔心,醫生說這已經是處理最及時的結果,父親也已經聯係好知名的康複師。
又問她:“這趟回國,可就不走了吧?”
“嗯,奶奶康複肯定也需要時日,我已經在北京找好工作了。”
袁琴容不住感慨:“回來好回來好,你爸爸年紀大了,更是常常念叨你。”
若是旁人看到,袁琴容這繼母做得實在無可指摘
這樣溫柔體貼細致入微,幾乎要讓雲檀忘記,五年前準備出國時與她的劇烈爭吵。
最後,袁琴容拍拍她後背:“你是不是還沒來得及吃晚飯?先和你朋友出去吃些東西,奶奶沒那麼快醒,啊。”
雲檀點頭。
在米蘭時,雲檀多次和室友Elara提起北京的秋天有多美。
舊胡同成排的銀杏、梧桐和白蠟,金燦燦的樹葉在路燈下更加閃耀,又被微風吹拂沙沙作響。
川流不息的街道,黃葉隨風落下,雲檀和江稚爾站在斑馬線前,等待紅燈跳轉。
雲檀一會兒還要回醫院,隻能將晚飯地點定在醫院對麵的餐館。
“下回再請你吃好的。”雲檀說。
“行啊,到時候問問Elara要不要再來北京旅遊。”
忽然,一輛純黑庫裡南貼著路沿疾馳而過,車窗拉下一半,一道鋒利無比的側臉一晃而過。
那一晃眼其實並看不清什麼,但雲檀心臟卻倏地一震,下意識側頭看去。
庫裡南停在醫院外,男人下車,十月的天,他上身隻一件襯衫,沒係領帶,扣子開了兩顆,寬鬆的版型將這一身正裝模糊出散漫意味,而布料下緊繃著包裹住皮肉的皮質袖箍則顯露出強勢的力量感。
帥氣的座駕和接近190的優越身段讓男人一瞬間就吸引來很多目光,讓雲檀那一道目光沒那麼容易察覺。
可男人卻還是側頭朝她看來。
眉眼凜冽銳利,像一腳踩空摔進冰洞,可撲麵而來的卻是酷暑大漠中滾滾黃沙的粗礪感,
雲檀一直覺得奇怪,為什麼冷和滾燙能在陸妄山身上融合得那麼完美。
大腦“嗡”的一聲陷入漫長的轟鳴,血氣上湧,身體的滾燙和記憶的滾燙交織在一起,不管不顧掀起颶風,將雲檀摔進南城舊夢裡。
她和陸妄山最後一次見麵其實不在北京,而是米蘭,在她抵達米蘭後的第三天晚上。
門鈴摁響時,她以為是約好的同學,一開門卻看到了陸妄山。
那天米蘭破天荒下了暴雪,陸妄山頭頂肩上都是雪,臉上還泛著不正常的潮紅,他漆黑的眼眸一寸不移地緊盯著她。
“你……”
雲檀愣住了,過了很久才伸手去探他額頭,“你是不是發燒了?”
話音未落,男人突然俯身用力吻住她。
下著暴雪的異國深夜,暖氣讓屋內足夠溫暖,可當身體被迫貼緊落地窗時未免還是讓人瑟縮。
雲檀支撐不住,在窗上落下一個又一個煽情的水霧手印,又被呼出的熱氣模糊,淩亂不堪。
她不肯發出聲音,指節都用力。
可陸妄山實在太清楚她的身體。
在句不成句,調不成調的最後,陸妄山將雲檀抱坐在沙發。
他身體那麼滾燙,引得瑟瑟發抖的雲檀無意識貼緊,她側臉貼在他的肩頭,淚水和汗水交織在一起。
當陸妄山按著她肩膀向下用力時,雲檀終於戰栗著哭出聲。
“雲檀,我是不是太慣著你了?”
她聽到陸妄山貼在自己耳畔,姿態繾綣地問了這麼一句。
她說不出什麼,隻能慌亂地搖頭。
陸妄山兩指捏住她臉頰,強迫性的、威脅性的,讓淩亂的女孩與自己對視。
那是陸妄山第一次不顧她的眼淚,指尖隨意撣去,一字一字沉冷開口:
“還敢不敢跑?”
那年,雲檀19歲,陸妄山23歲。
……
兩次對視橫亙過五個年頭,在波瀾無驚中升起一簇火苗,滾燙而熱烈,將兩人的過往燒成一片灰燼。
雲檀看到陸妄山車裡下來一個光彩奪目的漂亮女人,懷裡抱著一束嬌豔豔的花。
而後男人移開視線,依舊是那把好聽的、低磁的嗓音,對那個女人說:“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