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在這片地底囚籠中,失去了意義。
它不再是日升月落,而是變成了另一種更殘酷的度量衡——林軒的呼吸。
一呼,一吸。
每一次吐納,都比上一次更沉重,更艱難。
那場由凡人意誌主導的神木掘進,已經開始了。
“轟……哢……嚓……”
聲音變了。
不再是先前那萬千根須穿透泥土的沉悶“噗噗”聲。
而是一種更堅硬、更暴戾的、碾碎岩石的巨響。
神木之巢在移動。
這個由建木之根強行編織出的生界,如同一台活著的、史前巨獸般的掘進機器,正帶著無法阻擋的意誌,朝著地層深處……強行推進!
玄武岩層。
那是地質學中,密度與硬度都堪稱頂級的存在。
但在建木之根麵前,它們脆弱如餅乾。
蒼月蜷縮在巢穴的角落,雙手死死捂住耳朵,但那股震動,那股碾碎一切的意誌,還是順著冰冷的根須,穿透了她的掌心,灌入她的五感六識。
她的身體在劇烈顫抖。
她不是在害怕這崩塌般的巨響。
她是在害怕林軒。
在絕對的黑暗中,她“看”不見他,但她能“感覺”到他。
那個凡人,依舊盤坐在黑木巨棺之前,雙手按著那片冰冷的星盤。
他一動不動,仿佛一尊石雕。
但他就是這台恐怖機器的大腦!
他沒有發出任何聲音,沒有一絲一毫的能量波動。他隻是坐在那裡,就讓這上古神物,為他撕裂了大地!
這,真的是一個凡人?
一個……剛剛還和她一樣,被困在絕望中,等待死亡的……凡人?
這種認知上的顛覆,比神魔之力,比她所知曉的任何超凡力量,都更讓她感到悚栗。
如果說力量是術,那林軒所展現的,是道。
是凡人執掌神明之器的……道!
“呃……”
一聲壓抑到極致的悶哼,打破了蒼月的胡思亂想。
來自林軒。
他的雕像,終於活了。
劇痛。
難以形容的劇痛。
仿佛有億萬根燒紅的鋼針,正在同時攢刺他的大腦皮層。
神明知識庫不是沒有代價的。
它隻是知識,不是力量。它能告訴林軒如何操作,但它不能代替林軒去操作。
指揮建木,哪怕隻是引導,對他凡人大腦的精神力消耗,也是一個天文數字。
他的完美凡胎,在建木神髓的滋養下,可以三天三夜不眠不休。
但他的精神,他的意誌,在支撐這種超高強度的指向時,已經瀕臨極限。
他的臉色,在黑暗中,蒼白如紙。
冷汗,早已浸透了他殘破的衣衫,在冰冷的根須上聚成一灘小小的水窪。
他的身體開始本能地顫抖,那是凡人軀體在精神力透支後,最原始的警告。
但他按在星盤上的那雙手,穩如山嶽。
沒有絲毫動搖。
因為他的神明知識庫告訴他,不能停。
這種引導,是一次性的。一旦中途力竭,意誌潰散,建木之根就會立刻迷路。
下一次,想要重新建立這種燈塔般的引導,所需要耗費的精神力,將是現在的十倍、百倍!
他,沒有第二次機會。
“嗬……嗬……”
林軒的喉嚨裡,發出了如同破舊風箱般的聲音。
他不是在呼吸,他是在吞咽空氣,強行壓榨自己完美凡胎的最後一絲潛能,供給給那即將沸騰的大腦。
蒼月聽到了這個聲音。
她的心,猛地一揪。
這個怪物般的男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