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竹掃帚挑起半片香灰,突然被什麼纏住了。
低頭看,香爐餘燼裡浮著根細銀絲,比她腕間的更亮些,正纏著半張未燃儘的黃紙。
小梅蹲下身,指尖剛觸到銀絲,那震顫就順著血脈竄上來——和昨夜老槐樹上的卦一樣,和白桃姐腕間的銀絲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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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
紙灰地騰空,在半空打了個旋兒,竟拚成個字。
正北。
小梅的瞳孔縮了縮,想起白桃姐說過,坎卦對應正北方,是當年日軍轟炸最狠的區域,地下埋著半座古城。
紙灰落地時成了個環,像有人在地上畫了個圈。
小梅伸手去摸,地麵有細微的震感,不是腳步,不是風,倒像有人在很深的地底,一下一下敲著什麼——卦鈴?
編鐘?
她沒聲張,從懷裡摸出燈心草籽。
那是白桃姐給的,說能引著藥氣走。
她把草籽撒進香爐灰裡,草籽立刻鑽進紙灰環裡,像找到了家。
梅丫頭,發什麼呆呢?廟祝老張頭拎著水桶過來,該關廟門了。
小梅站起身,掃帚上的銀絲地縮回她腕間。
她掃了掃台階,把紙灰環掃進香爐:張叔,我幫您添柱香吧。
月上柳梢時,白桃背著藥箱敲開了趙宅的門。
趙老塾師癱在藤椅上,目光渙散。
他兒子趙文遠是她的病人,三個月前參了軍,走前咳血,是她用枇杷膏吊著命。趙伯,白桃蹲在他膝前,您最後一次教《周易》,講到哪一卦?
老人的眼珠動了動。
白桃取出銀針,在燭火上烤了烤,又蘸了蘸懷裡布巾上的水——霜丸融液還帶著腥甜。
她輕輕點在老人舌根:您記著,這針不是紮,是問。
老人突然嗆咳起來,渾濁的眼淚順著皺紋往下淌。
他張了張嘴,聲音像鏽了的銅鐘:習坎,入於坎窞,凶......
白桃的手一抖。坎卦,正北,困險之地。趙文遠走前問過這卦?
他......他站在院裡槐樹下,老人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指甲幾乎掐進肉裡,爹,我要去北方,這卦何解?
我......我怕他害怕,說。他的喉結滾動,可他走後第七夜,我夢見他站在水裡,水漫到胸口,還在喊爹,你們為何不問......
白桃的布巾從懷裡滑出來,落在老人腳邊。
她沒撿,隻是輕輕拍他的手背:趙伯,您問了。
廢園的老槐樹在夜裡更顯嶙峋。
白桃到時,陸九正用炭塊在樹乾上畫圈,小梅蹲在樹根旁撥弄草籽——燈心草發芽了,細弱的芽尖指著正北。
井底圖影昨夜又現,小梅先開口,聲音像浸了露水,坎位標記。
陸九的炭塊停在半空:我在碼頭試過,火漆灰能顯《說卦》,有人在地下重走卦道。
白桃解下腕間的銀絲,放在地上。
絲線無風自動,向東北方爬了三寸,停在塊碎磚前。
她撿起磚,背麵刻著半個字——艮卦在東北方,和小梅的草籽、陸九的炭灰,連成了線。
絲斷了。小梅突然說。
銀絲地斷開,軟塌塌地貼在地上,像睡著了。
風掠過樹椏,三人腕間的銀絲同時輕顫,像在應和什麼。
明兒我去城北。白桃把碎磚收進藥箱,趙伯說他兒子走前去過城北的義莊,或許......
她沒說完。
陸九和小梅都沒接話,隻望著她藥箱上的白芷紋章——那是藥王宗的標記,在月光下泛著淡金。
起風了。
遠處傳來更夫的梆子聲,地敲在三更。
白桃裹緊披風,藥箱裡的碎磚硌著她的腰。
她望著東北方的天際線,那裡有七戶人家的燈火,像七顆星子,在雲裡忽明忽暗。
該去問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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