蠟丸極小,外殼脆弱。
他沒有立即咬破,隻是在咒文的催眠力量侵入腦海最深處時,才用牙齒輕輕碾開。
一股辛辣而清冽的苦澀液體瞬間溢出,其中夾雜著一絲微不可察的蜜意。
這是白桃用七種醒神秘藥特製的“醒神蜜”,能在一個時辰內抵禦任何致幻藥物的侵襲。
他的眼神有片刻的迷離,但深處卻恢複了冰雪般的清明。
儀式結束,祭師遞給他一枚冰冷的青銅令牌,令牌正麵是一個古樸的“艮”字。
“你的位置在東北。補位之日,自東北艮位入殿,不得有誤。”祭師的聲音毫無感情。
陸九恭敬地接過令牌,低頭摩挲。
在手指滑過令牌粗糙的邊緣時,他敏銳地察覺到內側有一行極其微小的凹痕。
他沒有抬頭,隻是借著摩挲的動作,用指腹飛快地感知著那細如發絲的刻痕。
那是一行日文片假名組成的密碼。
夜色中,一道黑影將陸九傳遞出的情報送到了白桃手中。
借著豆大的油燈,白桃迅速破譯了那行密碼的含義:“子時三刻,八缺一啟。”
八個卦位,缺少一個才能啟動最終儀式。
而陸九的令牌是“艮”位,儀式卻要他從艮位進入。
這是一個陷阱,艮位就是那個“缺口”,也是一個致命的絞殺場。
“計劃調整。”白桃沒有絲毫猶豫。
她立刻召來潛伏在城內的暗線,下達了新的指令。
第二天,金陵城東北區域的街頭巷尾,一夜之間多出了無數張黃紙符。
這些符紙被大量張貼在民居的門窗之上,上麵用朱砂畫著古怪的紋路,看似是祈福的“護名符”,實則是白桃設下的精神標記。
與此同時,一群衣衫襤褸的孩童開始在街頭巷尾拍手傳唱一首新編的童謠:
“白桃開花不結果,小梅走路不說破,陸九戴臉不說名,三個活人闖陰門。”
歌聲清脆,詞句古怪,卻像帶著某種魔力,迅速在民眾間傳開。
一些在街邊做工、神情麻木的勞工聽到這首歌,搬運貨物的動作猛地一滯。
他們的眼神從空洞變得掙紮,許多人竟不自覺地低聲跟著哼唱起來。
一個壯漢突然扔掉肩上的木箱,雙手抓住胸前縫著的布製編號“734”,用力一扯,嘶吼道:“我不是734……我叫阿福……我叫阿福!”
他的喃喃自語仿佛會傳染,越來越多被洗腦的勞工眼神中恢複了一絲神采,開始撕扯自己身上的編號。
一場無聲的反抗,在童謠聲中悄然蔓延。
儀式前夜,萬籟俱寂。
陸九獨自坐在分配給他的候召房內,擦拭著一把並不存在的刀。
忽然,窗欞發出一聲極輕微的“叩”響。
他眼神一凝,起身走到窗前。
一片枯黃的梧桐葉,正悄無聲息地飄落在他伸出的掌心。
葉麵無字,卻有點點暗紅的斑痕,細看之下,竟是七個大小不一的指印,排列成精準的北鬥之形。
他指尖輕輕觸碰其中一個指印,竟感到一絲尚未完全乾涸的溫熱。
那是血,七個人的血,共同按下的手印。
這七枚指印深深嵌入了脆弱的葉脈,仿佛在宣告一個不容置疑的決定。
他閉上眼,在黑暗中站立了良久。
這不是警告,也不是威脅。
這是授命。
來自另外七個方位、七個未知同伴的托付。
遠處鐘樓的鐘聲幽幽傳來,不疾不徐,敲了整整九下。
陸九緩緩睜開眼,將那枚一直含在口中的“醒神蜜”蠟丸徹底咬碎,讓那股苦澀的清流滌蕩整個口腔。
“好,”他低聲說,聲音裡帶著一絲決絕的笑意,“這次輪到我來點燈。”
窗外,厚重的烏雲被撕開一道狹長的裂縫,慘白的月光筆直地灑下,恰好照在那片血葉之上,宛如一條通往無儘深淵的慘白路徑。
子時已至。
金陵城內外的風似乎都在這一刻停歇,空氣凝重得如同水銀。
黑暗的角落裡,無數雙眼睛望向東北方,那座即將舉行“補位”儀式的殿堂。
童謠聲早已散去,但那股由萬人呐喊和血色誓言彙聚而成的意誌,卻像一張無形的大網,籠罩了整座城市。
白桃站在一處不為人知的暗影裡,手中緊緊攥著一疊用紅紙抄錄的名單,紙張的邊緣被她捏得微微卷曲。
活人的名字,此刻是她最鋒利的刀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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