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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白桃獨坐在義莊的井底,膝上安放著小梅那具尚未完工的蠟像。
風從井口灌入,穿過井壁的縫隙,吹動了掛在角落的銅鈴,發出清脆而寂寥的響聲。
在這片絕對的黑暗與靜謐中,一個聲音毫無征兆地在她耳畔響起,那聲音不屬於任何人,卻又像是無數人聲音的重疊:“彆修燈了……我們就是光。”
她猛地抬頭,隻見清冷的月光灑在井口,邊緣浮動著無數朦朧的人影,他們仿佛正從四麵八方俯身,安靜地凝望著井底的她。
白桃深吸一口氣,從懷中取出那根通神針。
她沒有絲毫猶豫,將鋒利的針尖對準自己的眉心印堂穴,用力刺入。
一滴殷紅的血珠順著針身滑落,她以這滴血為引,閉上雙眼,低聲誦起了《地語經》中被遺忘許久的篇章——歸根篇。
她的聲音不大,卻仿佛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滲入腳下的每一寸土地。
片刻之後,遠處的歸名碑林中,那些鑲嵌在地上的地燈,在無風的情況下,一盞接一盞地自動亮起。
光芒不再是單一的白色,而是呈現出流動的色彩,它們交織、彙聚,在夜幕下形成一片浩瀚的星河。
光影在碑林上空變幻,最終凝聚出七十三張清晰的麵容。
他們不再是記憶中雙眼泛著藍光的機械傀儡,而是帶著各自的悲喜,含笑低語。
一個聲音說:“我叫陳山。”另一個聲音說:“我是李秀英。”……七十三個曾為國焚心、被剝奪姓名的魂靈,在這一刻,堂堂正正地報出了自己的名字。
白桃仰望著那片星空般的麵容,淚水終於潸然而下。
原來地語從未消失,它隻是沉睡在每個人的血脈與記憶深處,等待著一句發自真心的呼喚。
當碑林的光芒漸漸隱去,陸九的工作也接近尾聲。
在拆解那台死寂的繼電器時,他在一個夾層裡,發現了一張被油紙包裹得嚴嚴實實的泛黃照片。
照片上,是二十年前的一個雪夜,年輕的白景明與周沉舟並肩站立在鐘樓之頂,他們身後,巨大的航標燈正奮力撕開夜幕,照亮了漫天飛雪。
照片背麵,是一行遒勁有力的題字:“燈可毀,心不熄;守燈非守物,乃守一人初心。”
陸九久久地凝視著這張照片,終於徹底理解了寅三那句“他們換了燈芯”的真正含義。
真正的守燈人,從來不是某個被宿命選中的英雄,而是每一個在黑暗中拒絕遺忘、固執地講述著故事的普通人。
他小心地將照片封入一個隨身攜帶的陶罐,來到歸名碑林的中央,將陶罐深深埋入土中。
在埋下陶罐的地方,他用匕首刻下了四個字:人人守燈。
數日後,白桃再次登上鐘樓遺址。
她想檢查一下地底那顆仍在跳動的水晶,看看它在經曆了這一切後有何變化。
但她發現,通往地底的鐵梯入口,已經被一塊沉重的鋼板封死。
鋼板上,用白色的油漆留了一張紙條,字跡她很熟悉。
“燈不必常亮,心亮即可。”
她抬起頭,望向頭頂。
那盞曾照亮了戰火,穿透了謊言,反抗了精神奴役的巨大航標燈,此刻正靜靜地懸掛在斷壁殘垣之間。
它的玻璃燈罩早已碎裂,燈絲也斷成了幾截,滿身塵埃,像一位功成身退的老兵。
白桃沒有感到一絲悲傷,反而笑了。
歸途中,她路過一所小學的舊址,殘破的教室裡傳出孩子們清脆的朗讀聲。
他們不是在讀課文,而是在大聲地、驕傲地喊出自己的名字。
“我叫李春花!”
“我叫王鐵柱!”
“我叫白桃!”
一個與她同名的小女孩,聲音格外響亮。
白桃在牆外駐足良久,夕陽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
她從發間拔出那根銀針,就著晚霞的餘暉,在濕潤的泥地上,輕輕劃下一行小字:
“卦未啟,燈已熄,人——醒——了。”
遠處,山巒起伏,城市安寧。一切似乎都已塵埃落定。
清明將近,城中家家戶戶都開始準備祭祖的香燭紙錢。
白桃走在街上,能聞到空氣中飄散的淡淡的艾草和香火味。
然而,她卻無端地感到一種莫名的躁動。
這天傍晚,她路過歸名碑林,看到有人在碑前焚燒紙錢。
那升騰而起的青煙,沒有像往常一樣筆直地飄向天空,而是在半空中盤旋、凝聚,久久不散,仿佛被一層看不見的穹頂擋住,又像是被下方的土地貪婪地吮吸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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