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閉上眼,用隻有自己能聽見的音量低語:“今天,南市那條總被淹的排水溝,有人給修好了。是你最喜歡的那種青石板鋪的路麵,以後下雨,就再也不會積水了。”
話音落下,她寬大袖口中藏著的那根探測用的銀針,竟隔著衣料傳來一絲若有若無的溫熱,像是一聲微弱而滿足的回應。
周硯看著這一幕,他主動請纓,攬下了一項新任務——“遺忘預警”。
他每日天不亮便會去井口,用白桃的方法逐一監聽所有陶甕的聲音清晰度,並仔細地記錄下來。
隨後,他會在碑林前設立一塊“褪色榜”。
榜上會列出所有名字,並用不同顏色的絲線在其後做標記:紅色代表聲音鮮活,如火焰般旺盛;黃色代表聲音微弱,已現衰減之兆;而黑色,則意味著瀕臨消散,危在旦夕。
榜單設立的第一天,一個名字就赫然出現在了黃色預警之列——“小梅”。
這個在百人夜誦時曾被無數人呼喚的女孩,在這幾日的沉寂中,因為沒有特定的親人為她進行“私語養護”,竟成了最先褪色的那一個。
消息傳開,人們心頭一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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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天色剛暗,一個佝僂的身影便悄然出現在了碑林。
是李氏老婦。
她的女兒正是小梅。
她沒有高聲哭喊,隻是顫巍巍地走到那塊刻著“小梅”的石碑前,靠著冰冷的碑石坐下,輕輕哼唱起來。
那是許多年前,她哄女兒入睡時常唱的搖籃曲,歌聲輕柔得像柳絮,斷斷續續,不成曲調。
然而,就在這微弱的歌聲中,數十丈之下的井底,那隻屬於“小梅”的陶甕,卻發出了低沉而持久的嗡鳴,整整持續了一刻鐘才漸漸平息。
深夜,白桃在燈下整理著周硯送來的數據。
看著“小梅”的名字旁邊被換上了鮮豔的紅線,她稍稍鬆了口氣。
新方法似乎是有效的。
她繼續往下翻閱,目光掃過一個個名字,直到一個熟悉的條目讓她心頭猛地一緊——陸懷安。
那個名字後麵的絲線,不知何時,已經由紅色轉為了暗淡的黃色。
是她自己疏忽了。
今日忙於製定新規,竟忘了對他進行“心誦”。
一股冰冷的恐懼瞬間攥住了她的心臟。
她丟下手中的筆,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衣就衝出了門,踏著積雪,幾乎是奔跑著,向無名亭的方向而去。
風雪比前幾日更大了,卷著冰碴撲打在她的臉上,刺骨的疼。
途中路過那座廢棄的教堂,她眼角的餘光無意中瞥見,高處那扇破碎的彩繪玻璃窗裂縫裡,有微光正一明一暗地閃爍著,節奏急促而紊亂,像一顆受驚的心臟在狂跳。
她腳步一頓,凝視了那詭異的光芒良久,但尋找陸懷安的焦灼最終壓倒了探究的好奇。
她咬了咬牙,沒有走近,而是轉身折向了西北方的井畔。
她奔到井口,雙膝一軟跪倒在雪地裡。
刺骨的寒意從石沿傳來,她卻毫不在意,伸出手掌,緊緊地貼在那冰冷的石頭上,仿佛這樣就能離他更近一些。
她俯下身,對著漆黑的井口,一遍遍地低聲呼喚,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陸懷安……陸懷安……我在這裡……”
風雪呼嘯,淹沒了她的聲音。
她不知道,就在此刻,數百米外的鐘樓遺址,在那廢棄配電箱的後側,一枚被遺忘許久、淬過草藥的銀針,正隨著她的呼喚,無聲無息地散發出灼人的熱量,如同沉寂了太久的心跳,終於迎來了複蘇的第一搏。
萬籟俱寂。
當那股暖意順著她的掌心,若有若無地傳回一絲回應時,白桃緊繃的身體才終於鬆懈下來。
風似乎也停了,雪花變得更大、更密,無聲地落下,將整個世界都包裹在一片極致的靜謐之中。
遠處的街巷,近處的碑林,一切聲響都被這厚重的雪幕吞噬。
這片突如其來的、毫無雜質的死寂,讓剛剛安下心來的白桃,又莫名地感到一絲寒意。
這不像是安寧,更像是一種……吞噬一切的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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