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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白色的烈焰在甕中熊熊燃起,將那團灰絮徹底吞噬。
與此同時,白桃的藥堂內,早已設下了一座“舍魄壇”。
她手持九根特製的還陽針,針尾纏繞著艾絨。
壇前,陸九赤裸上身,盤膝而坐,神情緊繃如一張拉滿的弓。
白桃神色肅穆,撚起一根針,點燃艾火,穩準地刺入陸九頭頂的“囟會穴”。
這是“斷鏈灸”,以艾火之陽氣,引動人體自身陽氣,斬斷外邪與神魂之間的牽連。
“嗤”的一聲,艾火灼在穴位上,陸九身體劇烈一顫。
“我叫陸九。”他閉著眼,額上青筋暴起,一字一頓地開口,“八歲那年,我偷了鄰居家一包甘草杏,被我爹用藤條抽了一頓。”
話音剛落,白桃又燃起第二根針,刺入他眉心的“神庭穴”。
“十五歲,我第一次跟著師父去驗屍,回來吐了三天三夜,發誓再也不乾這行了……結果第二天還是去了。”
每灸一壯,他便低語一段深埋心底的、真實的往事。
這些往事瑣碎、平凡,甚至有些不堪,卻是構成“陸九”這個人的基石。
火焰隨著他的言語跳動,每當他說出一個帶著強烈自我認知的“我”字,他體內那股與地窖灰影若有若無的共振便減弱一分。
第三針,心俞穴。
“去年冬天,天很冷,我染了風寒。白桃……給我煮了一碗薑湯,很燙,也很甜。”
當第七壯艾火燃儘,陸九猛然睜開了雙眼!
他眼中不再有迷茫和空洞,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劫後餘生的清明和決然。
他挺直了脊背,聲音不大,卻擲地有聲,響徹整個藥堂。
“我不是‘影橋’的產物,不是一個可以被隨意塗抹篡改的容器……我是陸九!一個會怕,會犯錯,會感到疼的,活生生的人!”
話音落下的瞬間,地窖方向,傳來一聲清脆的甕裂巨響!
一股灰燼逆著地窖內微弱的氣流衝天而起,在即將消散的最後一刻,竟在半空中短暫地拚湊出一個歪歪斜斜、筆畫不全的“人”字。
隨即,風過無痕,徹底化為虛無。
周硯帶隊清理地窖殘餘時,現場隻剩下一地碎裂的陶片和一灘冰冷的灰燼。
他蹲下身,用鑷子在灰燼中仔細翻找。
很快,幾片未被完全燃儘的紙片被他找了出來。
他將紙片小心翼翼地拚合在一起,竟是半頁《影橋計劃》的人員名單。
名單上,“陸九”兩個字被猩紅的朱筆反複圈畫,幾乎要刺穿紙背。
而在名字旁邊,用更小的字跡寫滿了密密麻麻的標注:“主胚”、“一號容器”、“可塑性強,記憶覆蓋成功率高”、“待回收”。
周硯的眼神一凜,將紙片收入證物袋。
他繼續在廢墟深處挖掘,手指觸碰到了一個冰冷的硬物。
那是一隻鏽跡斑斑的鐵盒,打開後,裡麵靜靜地躺著一枚兒童的乳牙,牙根處,用不知名的工具刻著兩個小字:丙一。
丙一……周硯的瞳孔微微收縮。
他默默地將這枚乳牙收入自己懷中,沒有讓任何人看見。
他站起身,環顧四周,沉聲下令:“按白姑娘的吩咐,所有殘物,混合生鐵屑,尋一處深坑掩埋。不得留碑,不得留名。”
七日後,藥堂後院。
白桃重設了一座“無名壇”。
那八碗從不同地方取來的泥土依舊擺放在原來的位置,象征著四方八極,天地為證。
隻是這一次,壇的中央,添了一盞素白的紙燈籠。
燈籠上無字無畫,裡麵點著一根蠟燭,燭火在微風中輕輕搖曳,溫暖而寧靜。
陸九站在壇前。
他曾經用來巡更報時的銅鈴,早已被他親手熔鑄,打成了一枚沉甸甸的藥杵,交給了藥堂裡最勤快的那個學徒。
他沒有說一句話,隻是將一疊厚厚的舊檔案投入了壇前的火盆之中——那裡麵,包括了他作為巡街捕快、以及更早之前的所有履曆和身份證明。
火焰升騰,將他的臉映得忽明忽暗。
他看著那些代表“過去”的紙張在火中卷曲、變黑、化為灰燼,眼神平靜無波。
火儘,他轉身,沒有回頭,一步步走入了藥堂外那片喧鬨的市井之中。
他的背影挺拔而普通,像極了街口賣豆腐的王二,又像是隔壁愛喝茶的李秀才,平凡得如同一滴水彙入了河流。
而在遙遠的城西某間終年不見天日的暗室裡,那台老舊的收音機,在沉寂了七天之後,再度自行開啟。
一陣刺耳的電流雜音過後,一個清晰的童聲從中傳出,哼唱著一段熟悉的歌謠。
那歌聲稚嫩,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正是藥王宗用以安神的秘傳歌謠。
一曲唱畢,機器“啪”的一聲,自行熄滅。
窗外,第一縷晨光終於穿透了厚重的雲層,金色的光輝灑落在城中那座殘破的鐘樓之上。
光芒落在藥堂的後院裡,將那盞無名燈籠的影子拉得很長,很暖,靜靜地覆蓋在那八碗沉默的泥土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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