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那偽聲再次從遠處的廣播塔響起時,繃緊的青蛙腹膜,這層對振動極為敏感的生物薄膜,驟然開始高頻顫動。
九枚銀針隨之發出“嗡嗡”的共鳴聲,宛如鬼魅的低語。
就是現在!
白桃雙目微閉,全部心神凝聚於指尖。
她依據鼓麵震動的頻率和幅度,牽引著九根蠶絲線,做出種種匪夷所思的複雜撚動。
絲線繃緊,將捕捉到的精神波動逆向追蹤,如同一根無形的探針,穿透物理的阻隔,瞬間鎖定了那股意念波動的真正源頭。
並非廣播站,而是來自更深、更陰冷的地下——清涼山日軍秘密基地的“活體共鳴核”!
那裡,囚禁著數十名精通音律的樂師,他們被藥物和儀器控製,被迫成為放大與轉譯精神信號的“人肉樂器”。
白桃眼中寒光一閃,不再遲疑。
她猛地拿起一根短小的鼓槌,用儘全力,重重敲在鼓心!
“咚!”
一聲悶響,九針齊齊深入地下寸許。
幾乎在同一瞬間,清涼山地下深處,驟然爆發出數聲淒厲至極的慘叫。
那些被操控的樂師,在奪魂針的逆向衝擊下,意識出現了短暫的複蘇與劇痛,整個“活體共鳴核”的運轉瞬間紊亂。
“嘎——吱——”
鼓樓地下控製室內,母盤播放機發出一聲刺耳的怪響,猛地卡住。
陸九倒入的磁粉起作用了。
趁著技術人員亂作一團的瞬間,陸九啟動了預先在主發射器機箱內安裝的微型鋁熱劑炸藥。
一團熾熱的白光閃過,主發射器核心部件被瞬間熔毀。
警報聲大作。
陸九如鬼魅般撲向離他最近的技術主管,冰冷的槍口頂住了對方的太陽穴,將其挾持入一間獨立的設備間。
“中樞控製密碼!”陸九低聲喝問。
主管被死亡的恐懼籠罩,但臉上卻浮現出一絲獰笑:“沒用的……你就算毀掉這裡,毀掉所有的機器,‘影橋’已經架起,她的聲音……會永遠在那些愚民心中回響!”
陸九摘下臉上那張憲兵麵具,露出了自己的本來麵目。
“你說得對。”他冷冷地承認,眼神裡沒有一絲波瀾。
就在主管以為他要放棄時,陸九卻從懷中取出了另一張麵具,一張蒼老、儒雅,鐫刻著歲月與智慧的麵具。
他緩緩戴上,當他再次開口時,聲音、語調、乃至呼吸的節奏,都變成了另一個人。
一個本該早已死去的人——白桃的祖父,藥王宗上一代承願者,白景明。
“孩子,聽我說,”‘白景明’的聲音溫和而威嚴,“真正的傳承,從不怕改名換姓。”
技術主管如遭雷擊,渾身劇烈地顫抖起來,瞳孔因極度的震驚而放大。
他看著眼前這張臉,聽著這個隻存在於最高機密檔案中的聲音,精神防線徹底崩潰,脫口而出:“丙八……終止協議啟動!最高權限……”
陸九迅速記下這串關鍵的指令,一記手刀將其乾淨利落地擊暈。
七日後,金陵城內的偽聲廣播早已銷聲匿跡,但其造成的創傷與猜疑遠未平複。
藥王宗在宗祠舉行了一場史無前例的“無名祭”。
周硯親手將一套重新謄錄的藥王宗全套典籍,鄭重地封入一口巨大的陶甕。
這套典籍沒有題名,沒有序言,甚至沒有作者署名。
唯一的標識,是周硯用一枚新刻的、沒有任何字跡的空白玉印,在每冊扉頁上蓋下的“無名印”。
扉頁上,隻有白桃親筆寫下的一行小字:“執筆者眾,守誌者恒。”
陶甕被深深埋入宗祠的地基之下,與這片土地融為一體。
祭典結束時,已是深夜。
白桃獨自立於壇上,望著漫天星辰,仿佛在對某個看不見的聽眾說話,聲音輕得幾乎要被夜風吹散。
“他們想讓我變成他們的回聲,一個被所有人聽見、被所有人定義的回聲。可我現在終於明白——我不需要被聽見,我隻需要真實地說。”
而在千裡之外,延安的一處窯洞裡,燈火通明。
一位年輕的八路軍女衛生員,正就著油燈,癡迷地翻閱著一本匿名從國統區輾轉寄來的《藥王輯要》。
當她翻到關於“茯苓利水”的章節時,指尖忽然觸到一處小小的凸起。
她小心翼翼地揭開,發現書頁間竟夾著一片早已乾枯的梅花。
她將花瓣拿起,看到背麵用細如毫發的筆跡寫著一行字:
“若你讀到這句,請繼續寫下去。”
女衛生員怔了怔,隨即露出一絲了然的微笑。
她拿起筆,蘸了蘸墨,在旁邊那狹窄的頁邊空白處,鄭重地落下了第一行屬於自己的注解。
“無名祭”後第三日的清晨,天色微曦,白桃推開房門,發現門檻下靜靜地躺著一封信。
信封是普通的牛皮紙,上麵沒有任何署名,也沒有郵戳,仿佛是憑空出現的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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