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音一聽,便是來者不善。
周禮眉頭微皺,抬眼望去,先進門的那四個壯漢,都是魁梧有力,看上去是專門豢養的打手。
不過腳步虛浮,沒有什麼太多的根底,就是仗著塊頭大,嚇唬人罷了。
這種貨色,周禮現在完全可以對付得了。
於是稍微放心下來,緊接著,一個相貌粗狂的中年漢子大步走了進來,他麵色凶惡,臉上有一道刀疤,看上去更顯得凶神惡煞。
此人,正是村長杜昌旺的大兒子,杜勇。
早年也是個橫行鄉裡的痞子,後來進了城,結交上了城裡的幫派,聽說混得不錯,在銀鉤賭坊裡擔任護衛頭目。
這個身份,或許在城裡的權貴眼中不值一提。
但對於鄉下的山民來說,那就是跺跺腳都能讓村子顫三顫的大人物了。
“哎,周二這家夥以前欠了一屁股賭債,現在想改過自新,怕也沒有那麼容易。”
“杜勇都親自從縣城回來了,多半是知道了趙大王三的事情,這下周二麻煩了。”
巴掌大的村子能有什麼新鮮事,所以這杜勇一回來,村裡不少人就知道了消息,紛紛跑來湊熱鬨。
村長杜昌旺和杜明也早就知道了。
但卻一直沒有露麵。
“我是村長,去了那裡,老大就不好做事了。這小子現在脾氣見長,說他也不聽,正好讓他去試試周二的深淺。”
“還是爹深謀遠慮。不過我還是去盯著吧,免得大哥把事情鬨太大了。最近新來的縣令,正想著找機會新官上任三把火呢,咱們可彆給了人把柄,這種大人物隨便一根指頭,咱們就要倒黴。”
“好,你去吧。”
……
此時,周家院子裡。
杜勇帶著四個賭場打手耀武揚威地走進來,然後大馬金刀地往旁邊一坐,態度十分乖張。
“周二,你小子現在長本事了啊,趙大王三怎麼說也是我的人,你說打就打了。現在看到我,也敢不起來行禮了?”
周禮聞言,倒也不慌。
擺擺手,讓嫂子陳玉帶周丫先回屋裡,隨即淡淡地回道:“你我都是平頭老百姓,道上人叫你一聲杜爺,是抬舉,給銀鉤賭坊的麵子。我如今已經洗心革麵,不打算再跟著你們瞎混了,要行什麼禮?還是說,你杜家的規矩大過國法,我們這些老百姓見了都要三跪九叩?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家是皇帝呢……”
“你……好,果然是長本事了。”
杜勇眼神微微一凜。
他從一進門就在暗中觀察周禮,發現這家夥的確有些不一樣了。
看到自己帶人來,居然也是鎮定自若,莫非真是有恃無恐?
所以故意來個下馬威,試試對方的深淺,沒想到周禮不痛不癢的一句話,反倒是讓他有些下不來台,乾脆也不再廢話。
直接從懷裡掏出一張欠條,拍在桌子上。
“老子回來一趟麻煩得很,也不跟你扯閒篇了。你打趙大王三的事,且先放一邊,這白紙黑字的賭債,總不能賴吧?上麵寫得清清楚楚,三個月內還錢,還不出來,你嫂子和妹妹就歸我處置!今天,我就是來收賬的。”
“欠債還錢,當然天經地義,不過是真是假,我還要驗一驗再說。”
周禮說著伸手將那欠條拿了過來,此時圍觀的人不少,杜勇也不怕毀掉欠條耍賴。
真要這麼做了,事情反倒方便,玩賴的,他銀鉤賭坊怕過誰?
“今借銀鉤賭坊賭金一兩銀,承諾三月內,連本帶利歸還,以家中嫂妹作保……”
周禮看了一下那個欠條,頓時血壓上升。
這欠條還真不是假的。
前身那個王八蛋,留下的爛攤子真是不少啊,這種欠條也敢簽,真是該死。
欠條上有落款畫押,上麵有他的指紋,這個是無論如何也賴不掉的。
可彆覺得古人傻,西周時期古代人其實就已經發現了每個人的指紋有所不同,會在簽押時作為獨一無二的憑證,這一點大虞國同樣也適用。
不過呢。
一兩銀子,三個月就變成了十兩,高利貸也沒這麼黑。
而且欠條上隻是寫了本金,並未寫明利息,這就給了周禮操作的空間。
曆朝曆代,沒有哪個王朝會支持民間高利借貸的,隻要沒有明確的法律依據,那就容易多了。
“你居然還識字?也好,看清楚,上麵有你的手印,白紙黑字,你還想抵賴不成?我杜家人做事,向來講道理,你欠的錢連本帶利,到今天,已經是十二兩銀子了,今天要麼拿錢出來,要麼我帶人走!”
杜勇一臉冷笑。
有欠條契約在,周二今天無論如何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房間裡的陳玉聽到十二兩這個數目,整個人都像是失去了力氣,前兩天還是十兩,現在就十二兩了,這不是擺明欺負人嗎?
他們家現在哪裡拿得出來這麼多錢?
“嫂子,怎麼辦?我不要被他們抓走!”
“放心,嫂子今天就算是死在這裡,也絕對不會讓他們動你一根手指頭!”
陳玉咬著牙,說著又要去灶屋裡拿菜刀了。
那把跟了她多年的菜刀,都快成為老演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