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餅的焦香還在鼻尖打轉,我低頭又看了眼竹簡上的字。阿牛哥三個字被月光浸得發白,像根細針輕輕挑開記憶裡的繭——那是光明頂下的雨夜裡,我裹著破毯子蹲在灶前,她端著半涼的餅站在簷下,發梢滴著水,偏要把餅往我懷裡塞:涼了不好吃,你快些吃。
張教主?小昭的手在我眼前晃了晃,她的腕間還係著當年從波斯帶回來的銀鈴,動一動就叮鈴作響,可是在想周姑娘?
我捏了捏竹簡,指腹蹭過帶點春餅就行那行字,忽然笑出聲:她倒會挑東西。
當年我在蝶穀討飯,最饞的就是春餅,偏那時候總吃不上熱的。
馬車簾被風掀起一角,趙敏的聲音裹著寒氣鑽進來:熱的?
我讓快腿幫的人在棉屜裡鋪了三層艾草,每層春餅底下都墊著溫火炭。她掀簾坐進來,手裡還攥著塊帕子,上麵沾著星星點點的麵粉,方才在廚房,我親自試了火候——焦邊要像月牙兒,不能太糊,否則咬著苦。
我盯著她指尖的麵粉,忽然想起今早她站在灶台前的模樣。
這個從前連糖霜和鹽都分不清的蒙古郡主,如今竟能說出春餅要溫著,涼了皮會硬這種話。你早知我會應約?
我早知你應的不是約。趙敏把帕子疊得方方正正,目光落在我腰間的心燈令上,是應十年前那個蹲在雨裡啃冷餅的阿牛。
我伸手去摸心燈令,金屬的涼意透過錦緞滲進掌心。
這枚刻著明教聖火的令牌,曾是我號令天下的憑證,此刻卻燙得慌。我留著它做什麼?我解下令牌,輕輕放在車座上,今日我隻帶春餅,不帶明教。
趙敏的睫毛顫了顫,伸手替我理了理衣領:這樣也好。她的指尖在我喉結處頓了頓,又很快收回,到了山腳讓老周停馬,雪路滑,你慢些走。
馬車在峨眉山腳停住時,天邊剛泛起魚肚白。
山風卷著雪粒子往領口鑽,我掀簾下去,卻見笑掌櫃扛著春餅筐要跟上來。張教主——
笑爺。一道素白身影從鬆樹林裡轉出來,雪落在她青布包頭上,像落了層薄霜。
是周芷若,她手裡提著粗陶壺,壺嘴冒著熱氣,您送他到這兒就好。
笑掌櫃的腳步頓住,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她,忽然咧嘴笑了:得嘞。
周姑娘這壺裡的,該是薑茶?
當年張教主在冰火島受了寒,就愛喝這口。他把春餅筐遞給我,拍了拍我肩膀,我在山腳下茶棚等您,喝完茶再走。
周芷若轉身往山上走,鞋跟在雪地上踩出細碎的聲響。
我抱著春餅筐跟在她身後,聽著她發間銀簪偶爾碰響的聲音——和十年前在靈蛇島,她替我包紮傷口時的響動一模一樣。
茅屋的門半掩著,灶膛裡的火劈啪作響。
桌上擺著四樣小菜,醃梅豆的罐子還是當年那隻青釉陶,涼拌蕨根切得細如發絲,臘味筍乾飄著鬆煙香,最醒目的是那碗蛋花湯,金黃的蛋花浮在湯麵,像落了層碎陽光。
她盛了碗飯推過來,瓷碗邊沿有道細裂,米是後山新收的,前日剛舂好。
我咬下第一口春餅,餅皮在齒間裂開,焦香混著韭菜雞蛋的鮮。
眼淚突然湧上來,我慌忙低頭扒飯,卻聽見她輕聲說:那年光明頂外,你啃著冷餅說,這是世上最暖的餅。
我就想,等有一日我能生火了,定要給你烤熱的。
灶膛裡的火映著她的側臉,她的眼角有了細紋,可眉峰還是當年的模樣——像畫在宣紙上的墨線,又淡又挺。這些年......我剛開口,她便搖頭:吃飯時不說話。
我便不再問。
我們像十年前在蝶穀藥廬那樣,一個盛飯,一個夾菜,聽著簷下鐵鈴被風吹得輕響。
直到最後一口春餅進肚,她才從灶邊摸出個布包,裡麵是曬乾的梅乾:梅樹開了,我摘了些曬著。
你帶回去,泡水喝。
十年前你說,下次換你請我吃飯。她忽然開口,聲音輕得像落在雪上的羽毛,我等了三千六百五十天,每天數一遍日晷。
我喉嚨發緊,想說對不起,卻被她抬手止住。
她從懷裡摸出一枚銅錢,輕輕放在春餅筐最底層:這是配送費。銅錢泛著舊銅的暖光,上麵鑄著共治通寶四個字,那年你冒雨送我回山,說這單配送費,下次你結
我盯著那枚銅錢,忽然想起十年前的雨夜。
我背著昏迷的她翻山,雨幕裡她忽然醒了,從袖中摸出半枚銅錢塞給我:等我能生火了,用這錢買麵,給你烤餅。
現在結,遲了十年。她轉身去關門,月光漏進來,照見她發間的銀簪——正是當年我在靈蛇島撿的那截斷簪,被她重新打磨過,刻著朵極小的梅。
我攥著春餅筐往山下走,掌心的豎瞳突然發燙。
眼前浮起幻象:她坐在油燈前,筆下是《共治食譜》的抄本,字跡清瘦如梅枝,旁邊擺著半塊沒吃完的春餅。
而在更遠的地方,武當廢墟的光痕裡,新的字跡正在凝結:起點:一次未曾遲到的赴約。
山腳下茶棚的燈籠還亮著,笑掌櫃正往茶碗裡續水。
我剛要過去,卻見兩個挑擔的山民從旁邊路過,其中一個搓著手說:聽說青城小鎮的百味擂台要開了?
今年的頭獎是共治盟發的金廚牌......
我腳步一頓,山風卷著梅香撲來,混著若有若無的煙火氣——也不知那擂台的煙火,會不會比這峨眉的梅香,更暖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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