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瓦在鞋跟下裂開的瞬間,我後頸的寒毛全豎起來了。
那些嵌在磚裡的人臉閉著眼,眉骨高挺,唇角微勾,像在做什麼甜美的夢。
可我的鞋底碾碎瓦片時,有塊碎渣紮進腳心,疼得我踉蹌一步——這痛感卻比不過指尖那滴涼。
我蹲下身,指尖觸到最近的海眠者臉頰,冷得像浸過臘月的井水。
正想收回手,那少年的眼角突然滑下一滴水珠,在我手背砸出個濕痕。
他們自願交出記憶,換取永眠。花葬婆的聲音從背後飄來,她佝僂著背蹲在礁石上,枯樹皮似的手正把那朵黑花往土裡按,在這裡,沒有人做噩夢,也沒有人再醒來。
我盯著少年臉上那滴淚。自願?自願的人,會在沉睡時哭嗎?
紫霧突然翻湧,成百上千的海眠者從霧裡浮出來,像被線串著的傀儡,胸前心燈一概漆黑。
他們的腳懸在半空,發梢滴著海水,卻整齊得可怕,連呼吸起伏都分毫不差。
我站起身,掌心的銅勺燙得發慌——那是趙敏留下的,她走的時候,發梢係著這半塊勺,說換我為你點火。
趙姑娘!我喊了一聲,聲音撞在琉璃塔柱上,碎成無數回音。
風裹著紫霧灌進領口,我這才發現腳邊有串淺淺的腳印,比我的小兩寸,鞋跟壓出的弧度是大都綢緞莊新做的樣式——是趙敏的。
她每走一步,紫霧裡就騰起一簇紫焰,可越往深處,那火焰越添了幾分金芒,像被陽光曬透的蜜。
我順著腳印跑,心跳快得要撞碎肋骨。
中央祭壇的輪廓在霧裡顯出來時,我差點栽倒——趙敏正站在紫晶柱前,雙掌貼著那柱子,指尖泛著幽藍的光。
駝鈴公的殘魂盤在她頭頂,半透明的影子裡還能看見銀質駝鈴,每晃一下都發出刺耳的嗡鳴。
你看,她已經開始融合了。駝鈴公的聲音像鏽了的鐘,她是紫姬,是歸藏的女兒,她本就不該屬於那個吵鬨的世界。
我的血轟地衝上頭頂。
吵鬨的世界?
那裡有她揪著我耳朵罵笨蛋的大都城頭,有她舉著酒壺說張教主可敢共飲的綠柳山莊地牢,有她趴在我膝頭翻湯譜說要熬十顆棗甜湯的昨天夜裡。
這些吵鬨,是她活過的證據。
她屬於我!
也屬於她自己!我吼著撲過去,可剛碰到紫晶柱的光罩,就被彈得撞在祭壇石階上。
膝蓋磕在石頭上,疼得我悶哼,抬頭卻見趙敏的眼尾泛著紫光,原本清亮的瞳仁正被紫霧吞噬。
教主!
林晚兒的聲音突然在腦海裡炸響。
我按住太陽穴,心燈共鳴的刺痛讓我冷汗直冒——這是她用中樞調度的密法傳訊,不到萬不得已絕不會用。
黑水驛傳來異動。她的聲音帶著回音,像是隔著千裡風煙,一名老廚子蘇醒,嘴裡反複念叨酸辣湯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