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隻是吃了一頓飯。
一頓不必奔跑、不必流淚、不必趕在酉時三刻送到西嶺的飯。
黎明前最暗的時刻,林晚兒望著這群人熟睡的臉,輕聲對韓十三說:“以後這路,不用再跑了。”
老人怔了怔,緩緩點頭。
遠處,東方泛白,第一縷陽光落在焦土之上,照見那株小白花正微微綻開。
春耕後的第七日清晨,炊堂照例開鍋,米香四溢。
可奇怪的是,盛出的粥竟在半柱香內迅速冷卻,哪怕加蓋厚布也無濟於事。
孫三娘是在一個風沙尚未歇息的午後回到荒村舊址的。
黃土坡上,斷壁殘垣間野草瘋長,幾根焦黑的木梁斜插在地,像極了當年元兵鐵蹄踏過之後留下的遺骸。
她背著一捆柴火,腳踩進那片曾是祠堂的地基,泥土鬆軟,仿佛還埋著三十年前未燒儘的符紙與哭聲。
她沒跪,也沒哭,隻是蹲下身,用手掌丈量著地勢的高低,口中喃喃:“東高西低,灶口得朝南,風才不會倒灌。”
三天後,一座簡陋卻敞亮的灶棚立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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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麵無牆,隻以粗木為架、茅草覆頂,中央一口大鍋支在新壘的灶台上,鍋底燒痕斑駁,像是從某場戰火中搶回來的。
而那把曾擊退百名元兵的鐵鍋鏟,如今被掛在棚柱最高處,用麻繩懸著,底下貼了一張墨字告示:“此物非兵器,乃飯具。”
起初有人不信——哪有鍋鏟能擋刀槍?
可當第一個逃難的婦人帶著發燒的孩子撞進棚子,孫三娘抄起它砸向闖入的流寇時,那聲“鐺”的脆響震得整片廢墟都靜了。
不是因為它多鋒利,而是因為那一刻,全村男女老少端著碗從四麵圍來,沒人說話,但人人目光如炬。
流寇退了,不是怕一把鏟子,而是怕這一群終於敢抬頭吃飯的人。
那一晚,有個年輕女子牽著五歲男孩走了十幾裡路趕來,臉上蒙塵,眼裡卻燃著最後一點光。
“聽說……這裡有個不怕兵的大嬸?”她聲音發抖。
孫三娘正攪著麵湯,頭也不抬:“吃完再說。在這兒,餓肚子的話沒人聽得懂。”
她舀了一大海碗熱騰騰的手擀麵,油星浮在湯上,蔥花打著旋兒沉下去。
女人接過碗時手抖得幾乎端不住,可孩子已經撲上去咬了一口燙嘴的麵條,嗚嗚咽咽地嚼著,眼淚混進湯裡。
她們就在灶邊坐下,直到天黑透,也沒提一句來曆。
孫三娘也不問。
夜裡風雨忽至,她給母子倆鋪了乾草墊,自己守在灶前添柴。
火光映在鍋底,一圈圈蕩開,像極了記憶深處某個燃燒的夜晚——那時她還是寡婦,丈夫死於征役,她抱著空鍋坐在廢墟上,發誓若有一日能吃飽,必讓彆人也吃上一口熱飯。
夢來了。
她夢見自己變成一盞燈,懸在黑暗之中。
可火焰不熾烈,反而溫吞,鍋蓋微掀,白氣嫋嫋升起。
底下千百雙手伸來,不是搶奪,而是輕輕托住這口鍋,仿佛它是世上最重又最輕的東西。
她聽見無數個聲音低語:“我們記得你。”
驚醒時,窗外已有炊煙升起,一縷接一縷,連成了線。
數月後,阿牛在整理笑掌櫃遺留的舊檔時,在一隻鏽鎖鐵匣底層摸到一封未曾封口的信。
泛黃紙上墨跡沉穩,開頭寫著“致明教諸位兄弟”,落款本該是“張無忌”,卻遲遲未簽。
那是份退位書草稿,字句反複塗改,最終歸於平靜。
末尾原有一行被墨團重重覆蓋的句子,依稀可辨:“或許我不該散功,或許江湖還需要一個神。”
可最終,隻剩一行小字,筆鋒平直如耕犁劃過田壟:
“可我隻想做個,能陪大家吃飯的人。”
阿牛笑了,眼角皺紋堆疊如穀紋。
他小心翼翼將信折好,夾進了《炊政錄》第三卷首頁——那裡正好空著一頁,專收“非食譜之要文”。
合上書時,窗外孩童追逐打鬨,笑聲撞碎夕陽。
忽然一人跌倒在土路上,膝蓋磕破滲血。
眾人圍攏,卻沒有一人伸手去拉。
隻見那孩子的朋友默默從懷裡掏出半塊饃,塞進他手裡:“先吃了再說。”
炊煙依舊嫋嫋,鍋聲叮當,如同古老的鐘鼓,訴說著一個沒有英雄的時代——卻人人活得像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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