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陽光像被濾過的蜜，稠稠地淌進來，落在胡桃色地板上，碎成一片晃動的光斑。蘇念星醒來時，身側的位置已空，卻殘留著清晰的體溫與雪鬆香，像一條無聲的圍巾，輕輕裹住她。
她撐著身子坐起——孕肚已隆成一輪滿月，動作裡帶著笨拙的可愛。剛倚穩，臥室門被推開，陸廷淵端著溫牛奶走進來，袖口卷到小臂，青筋若隱若現。陽光把他的側臉勾上一層毛茸茸的金邊，像一幅剛乾的水彩。
“早安，小星星。”他把牛奶遞到她掌心，指尖碰了碰杯壁，確認溫度剛好，才俯身吻她額角，“今天寶寶乖不乖？”
話音未落，肚皮上突然鼓起一個小包，像有人從裡麵輕輕敲了敲門。陸廷淵的掌心立刻覆上去，那小包又頑皮地滑到他指縫處，停一秒，再溜走。男人被逗得低笑出聲，胸腔震動的頻率透過相貼的皮膚傳回來，惹得蘇念星也彎了眼睛。
“看來是個急性子。”他單膝跪在地毯上，把耳朵貼在她孕肚上，聲音低而軟，“寶貝，再踢一次給爸爸聽聽？”
孩子似乎真聽懂了，又是一腳，正中他耳廓。陸廷淵“嘶”了一聲，卻笑得像個剛被獎勵的大男孩：“行，力氣不小，將來帶你踢球。”
牛奶喝完，他變魔術似的從背後端出一隻白瓷盤——裡頭躺著六隻胖乎乎的鮮蝦餛飩，皮薄得能透出粉嫩蝦肉，湯麵漂著幾粒翠綠蔥花，像六月湖麵浮著的睡蓮。蘇念星嗅了一口，味蕾瞬間被喚醒，剛要伸手，勺子已先一步抵到唇邊。
“我喂你。”他語氣自然，像在說“今天天氣好”。她乖乖張嘴，滾燙的湯汁順著舌尖滑進胃裡，一路暖到心底。一碗餛飩吃完，她鼻尖滲出細汗，陸廷淵拿紙巾輕輕摁去，動作比對待合同還認真。
飯後，他扶她在陽台消食。初夏的風帶著梔子香，掠過她裙擺，也掠過他剛洗過的襯衫袖口。樓下花壇裡，月季開得正盛，一團團胭脂紅。蘇念星伸手想摘，他笑著攔下：“讓它們長吧，等寶寶出生，再帶他來看。”
陽光正好，她把畫板支在落地窗旁，鉛筆“沙沙”遊走。紙上沒有高難度構圖，隻有一隻圓潤的孕肚，旁邊立著一隻男人的手——骨節分明，卻溫柔地蜷成守護的姿態。陸廷淵從廚房出來，水珠順著指尖往下滴，他隨意甩了甩，湊過來：“把我畫帥一點。”
“已經夠帥了。”她拿橡皮擦了擦，又添上他眼尾那粒淺淡的痣，“再帥，寶寶該認不出真人。”
男人低笑，胸腔貼在她後背，掌心覆在她肚皮上，像給畫外音配了立體聲：“寶貝，這是媽媽給你的第一幅肖像，珍藏版。”
畫完，他拖出那隻已被打開十幾次的待產包——物品被透明收納袋分類，貼上手寫標簽：寶寶衣物、媽媽用品、零食急救、證件彈藥……連她指定要帶的草莓味軟糖都按顆分裝。蘇念星蹲不下去，隻能撐著腰站在旁邊看他“檢閱”，忍不住打趣：“陸總，你這項目要是競標，肯定滿分。”
“那當然。”男人合上拉鏈，順手把拉鏈頭扣進小鎖，“標的可是你們娘倆，誰敢跟我搶？”
下午四點，日影西斜。兩人下樓散步，步子慢得像電影裡的長鏡頭。小區兒童樂園，幾個寶媽推著嬰兒車閒聊，車篷上掛著五彩風車，被風吹得呼啦啦轉。蘇念星目光黏在一輛粉藍色小車上，車裡嬰兒正吐奶泡，啪嗒破掉，她心也跟著軟成一灘水。
“再過二十來天，咱們也推這樣的車。”陸廷淵牽著她，指腹摩挲她指縫，“到時候左邊是你，右邊是娃，我站中間當保鏢。”
“保鏢要會換尿布。”她笑。
“已提前進修。”他挑眉，“理論滿分，實操等你發畢業證。”
歸途，他順手摘了一片梔子葉，卷成小號，貼在她肚皮上吹——聲音不高，卻清亮。肚裡的小人兒立刻回應，一腳踹在葉脈位置，像給爸爸打節拍。蘇念星被逗得直笑，笑聲跌進風裡，一路飄遠。
夜裡，浴室燈暖黃。陸廷淵蹲在浴缸邊試水溫，手肘撐在缸沿，肌肉線條被水汽暈得柔和。她慢慢沉進去，熱水漫過孕肚，像給世界按下靜音鍵。他拿軟刷蘸沐浴露，在她背上畫圈，泡沫堆成小小雪山，又被水流衝散，彙成一條奶香的小河。
“要是疼了，立刻告訴我。”他反複叮囑，像麵對易碎瓷器。蘇念星卻忽然抓住他手腕，把泡沫抹到他鼻尖：“陸先生，放鬆點，你眉心皺得能夾住銀行卡。”
男人愣了半秒，失笑，額頭抵住她額頭，泡沫沾到兩人睫毛，對視時，世界隻剩濕漉漉的溫柔。
十點半，臥室熄燈。月亮掛在百葉窗的縫隙，像一枚被夜磨亮的銀幣。陸廷淵把故事書攤在孕肚上，指腹輕點：“今晚講《小王子》？還是《猜猜我有多愛你》？”
肚裡的小人兒踢了一腳，正中書頁。男人低笑：“好，那就《小王子》——”
“你對我而言，是獨一無二的星星。”他讀一句，便吻一下她隆起的弧度，像給故事加注解。讀到“馴服”那一章，蘇念星指尖插進他發間，輕聲接：“你馴服了我，從此麥子的顏色，就是我想你的顏色。”
話音落下，胎動忽然變得規律，像一顆小小的心臟，在回應兩顆大人的心跳。陸廷淵合上書，掌心貼上去，聲音低而鄭重：“寶貝，謝謝你選中我們當爸爸媽媽。剩下的路，爸爸背你走完。”
窗外，初夏的梔子被夜風吹得輕晃，香氣漫過窗欞，潛進臥室，落在三人交疊的呼吸裡。月光把窗簾的剪影投在牆上，像一株安靜生長的藤蔓，正悄悄孕育一個嶄新的名字——家。
一切甜蜜都在升溫，所有等待都在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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