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安的嘶吼讓三個稅吏都被驚得一愣。被潑了劣酒的家夥抹了把臉,惱羞成怒:“媽的,臭婊子你嚎什...”
他的話戛然而止。
因為那個踏在酒漬泥濘中的身影轉向了他們。
一心動作沉穩迅捷,為了適應陰影而呈現深褐色的戰術鬥篷被單手猛地掀開一角——迷彩的作戰服,胸前垂下的突擊步槍輪廓清晰可見。
就在鬥篷掀開的瞬間,那稅吏頭目瞳孔驟然收縮!借著黃昏微光,他看清了陰影下那張年輕沉靜的臉,從街坊縫隙穿入的一束光從側麵照亮了他雙翠綠、此刻銳利如鷹隼的眼睛。
瘸腿巴德旅店!
肋骨的劇痛!
手腕被擰斷的恐懼!
冰冷平靜下的恐怖力量…
記憶如冰錐刺穿心臟…
他臉上的橫肉劇烈抽搐,囂張氣焰瞬間被徹骨寒意取代。
“媽的...又是...是你?!”聲音變調,帶著驚懼,下意識後退撞到同伴。
另外兩人不明所以,但頭兒見了鬼的樣子和對方絕非善類的氣息,讓他們握武器的手鬆了力道。
一心目光平靜掃過,最終落在頭目臉上,眼神如冰冷刀鋒。
他右手抬起,握住了腰間被鬥篷遮擋大半的g45手槍,低沉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威脅:“知道我是誰了?說吧,這次還想斷幾根骨頭...”
刻意停頓:“或者讓我,試試更響的鋼鐵巫術?”
“走!快走!”稅史眾人幾乎是尖叫,再不敢看一心,連滾帶爬轉身就跑,仿佛身後有惡魔。
另外兩人魂飛魄散,跌跌撞撞消失在巷口,留下倉惶腳步聲和恐懼氣息。
巷子瞬間安靜,隻剩孩子低泣和莉莉安壓抑的抽噎。
一心這才低頭。莉莉安還維持著試圖舔舐泥漿的姿勢,血紅的眼呆呆望著他,泥淚狼藉。狂喜委屈耗儘力氣,隻剩茫然疲憊。
“起來吧——好久不見。”聲音依舊沒什麼溫度,但他微微屈身遞出了右手,掌心的溫暖穿透戰術手套。
莉莉安看著那隻穩定有力的手,又抬頭看他的綠瞳。
雖然他不像話本中那些騎士老爺一樣給她安慰擁抱,但至少...至少他做到了自己的承諾,他回來看她了,即便在無數個宿醉的日夜之後,時間對她來說早就已經模糊不清了。
她顫抖著,泥手在修女袍上蹭了蹭,才遲疑小心地握住。
乾燥有力的手輕易將她從冰冷泥濘拉起。她身體晃了晃,虛弱不堪,下意識緊緊攥住他掀開的pvs鬥篷邊緣。
她再一次抬起頭,血瞳近距離地對上他那雙青色的眼睛,裡麵清晰地映出自己狼狽不堪的模樣。
一股混雜著羞赧、依賴和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熱意猛地竄上臉頰,瞬間壓過了泥漿的冰冷,讓她蒼白的臉上泛起一層不自然的紅暈。
她觸電般鬆開手,低下頭,慌亂地用破爛的修女袍袖子擦臉,試圖掩飾自己的窘態。
這個動作幅度太大,導致她彆在蓬鬆亞麻色短發劉海上的那枚生鏽的金屬發卡——一塊邊緣被刻意磨得不太鋒利、原本用來當勺子挖餅乾的鐵皮勺——“叮當”一聲掉落在泥水裡。
“你先帶孩子們回去吧。”一心似是有些遲疑,輕輕地拽回鬥篷。
莉莉安胡亂地點著頭,不敢再看他,隻是悶悶地應了聲“哦”,急忙彎腰去撿那枚珍貴的發卡,緊緊攥在手心,仿佛那是無價之寶。
然後才一手牽著一個孩子,幾乎是逃也似的快步朝教堂方向走去。隻是那微微泛紅的耳尖,在昏暗的光線下格外顯眼。
與初至時不同,教堂後院小屋隱約彌漫著酒氣、混雜著泥土腥氣和黴味。
奧利弗神父焦急等在門口,看到莉莉安和孩子安全回來才鬆氣。看到隨後踏入的一心,老神父渾濁眼中充滿感激與希望。
“感謝艾瑟瑞安...也感謝你,孩子。”奧利弗聲音疲憊顫抖,“你...安全回來了。”
一心搖頭:“舉手之勞。希望你們一切安好。”
奧利弗苦澀歎息,示意進屋,一心點點頭。
簡陋的空間裡,莉莉安正背對著門,小心翼翼地用濕布擦拭著那枚沾滿泥漿的生鏽鐵皮發卡,動作輕柔專注,仿佛在對待一件聖物。
她仔細地將擦乾的發卡重新彆回劉海上,手指無意識地摩挲了一下冰涼的金屬表麵。
那兩個孩子被她安置在角落的草墊上,裹著破毯子,安靜了許多,但兩雙眼睛卻好奇地、一眨不眨地盯著剛進屋的一心,尤其是他眼前那副造型奇特的tvis護目鏡。
“信...”奧利弗神父的目光投向一心,帶著孤注一擲的希冀,又夾雜著不安,“那封信...你..見到奧特主教...我的弟弟了嗎?可有回音?”
老神父渾濁的眼中,那點微弱的希望之火在搖曳,仿佛隨時會被風吹滅。
空氣瞬間凝滯,一心能清晰感覺到奧利弗的緊張和期待。
一心握著溫熱的陶碗,指腹感受著粗糲的觸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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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都大教堂裡那屈辱的一幕瞬間在腦海中閃現:
副主教對奧利弗神父的咒罵,紅衣主教奧特那慵懶輕蔑的眼神,被懷表壓住的聖典,那句冰冷的“瘋言瘋語”和“審判庭壁爐灰”的宣判,還有他當眾辱罵兄長的刻薄話語。
真相像一塊冰冷的巨石壓在胸口。
不能告訴他真相,這個念頭瞬間清晰。
眼前這位在絕望泥沼中依然緊抓信仰稻草的老人,承受不起信仰支柱連同親弟弟一起崩塌的打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