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軍府書房內,吳督軍慢條斯理地擦拭著那把魯格手槍,李副官恭敬地站在下首彙報:“督軍,羅家送來的第三批款子已經到了,可數目……離咱們要求的還差一半。另外,下麵的人回報,說羅家這幾日私下變現產業的動作不小,恐怕日後榨不出什麼油水了。”
吳督軍動作一頓,冷哼一聲,將槍重重拍在桌上:“百年的津門羅氏,就這點家底?他突然冷笑,當年他們祖上往來朝鮮販綢緞,養著幾十條海船時,可比現在氣派,怎麼可能就這點油水!羅仲平這個老狐狸,想跟老子玩這套?他以為巴結上張舒懷那個莽夫,就能高枕無憂了?”
李副官小心翼翼地問:“可,可我聽說以前羅家被洋匪搶過,早不如前了。”
“你懂個屁!給老子加派人手,盯緊了羅明元!還有羅家那幾個重要的鋪麵和碼頭,另外也給我盯緊了羅家剩下的那幾個兒子!
“您的意思是……”
“廋死的駱駝比馬大,怕就怕,羅家表麵籌集軍費,暗地裡轉移錢財、變賣家當,如果是真的,想要把東西運出去,除了陸路,就是碼頭,必須把這些地方給我看牢了,讓他們插翅也難飛。一旦發現他們……”吳督軍眼中閃過一抹凶光,“老子就拆了羅家!”
“是!屬下明白!”李副官立刻領命。
“還有,”吳督軍補充道,“東洋人那邊最近有什麼動靜?”
“他們也盯得很緊,特彆是對羅家的礦。聽說那個叫嫣紅的戲子,和羅明軒還勾搭在一起。”
“什麼戲子,恐怕是東洋人的美人計吧!哼,一群豺狗,想撲上來咬一口,也不問問老子答應不答應。”吳督軍嗤笑,“也好,讓他們先互相撕咬去。咱們等著坐收漁利。你下去安排吧。”
“是!”李副官躬身退下。
吳督軍摩挲著冰冷的槍身,眼神晦暗不明。羅家這塊肥肉,他吃定了,誰也彆想輕易叼走。
羅府大房書房內,羅明元剛剛送走一位藥材鋪的心腹掌櫃,敲定了最後一批古玩珍寶的運送路線和交接方式。
管家羅東悄無聲息地走進來,低聲道:“大老爺,都安排妥了。佯裝南下的人分三批,後日一早碼頭、西門、南門、北門同時出發。礦場那邊……‘白日黨’的人回複,明晚子時,南山礦場廢料坑邊碰頭。”
羅明元揉了揉眉心,臉上是化不開的疲憊,但眼神卻異常銳利:“知道了。讓我們的人務必小心,督軍府和東洋人的眼睛,現在恐怕都盯著我們呢。”
“讓咱們的人今晚子時從密道進來。”
“老奴明白。”羅東猶豫了一下,又道,“四爺……今天又去了那個小院。”
羅明元眼中閃過一絲厭惡和無奈:“隨他去。自作孽,不可活。隻要他不把禍水引回老宅,暫時不必管他。”
“是。”羅東頓了頓,補充道,“另外三房那邊,三爺私底下找吳督軍要了個稅務局的科長做,三太太最近幾日似乎有些不安分,底下人看到她陪嫁的丫鬟又悄悄出去過,但不是督軍府,是四海門,前兩次探查鐵礦的也是他們。”
羅明元眼神一冷:“吃裡扒外的東西,派人盯緊她,最好是人贓並獲。”
“是。”
“去吧!
羅府上空,卻仿佛籠罩著一層更加濃重、令人窒息的陰雲。風暴正在悄然彙聚。
他才深吸一口氣,將目光重新投向桌案上的線圖。時辰差不多了。他輕輕叩擊了兩下桌麵,書房通向內室的一道暗門悄無聲息地滑開。
管家羅東率先走出,身後跟著三位衣著普通、麵色沉靜的中年男子——分彆是掌管羅家核心錢莊的秦掌櫃、負責南北貨棧的孫掌櫃,以及打理田產莊園的老掌櫃何先生。他們都是羅家幾代人的老夥計,更是羅明元此刻唯一能托付身家性命的心腹。
書房內的氣氛瞬間變得凝重而緊迫。
“東叔,門口……”羅明元低聲道。
“大爺放心,院外都是老奴親自安排的人,一隻蒼蠅也飛不進來窺探。”羅東躬身保證,隨即走到窗邊,將厚重的簾子又拉嚴實了幾分。
羅明元點點頭,目光掃過三位掌櫃,沒有寒暄,直接切入正題:“諸位,羅家眼下境地,諸位皆知。虛話不再多說,今日請三位來,是定最後章程。每一步都關乎生死,務必清晰無誤。”
他手指點在地圖上一條標注好的線路上:
“第一,秦掌櫃,你將所有能動用的活錢,化整為零。通過我們控股的‘彙豐’、‘通源’以及關係密切的‘正金’三家錢莊,分十五批、走五條不同的路線彙往羊城和香江。單筆數額務必控製在不會引人注目的範圍內,收款人用不同的化名,密碼暗語按我們先前約定的辦。時間錯開,第一批明日午時即可啟動,最後一批需在十日內完成。”羅明元語氣沉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
秦掌櫃神色肅穆,重重點頭:“明白。票據和密碼本已準備妥當,人手都是各家錢莊跟了咱二十年的老賬房,口風緊,絕對可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