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安邦與王工握手時,感受到對方掌心厚重的老繭,那是長年操作鑽機留下的印記。他們簡短交流了幾個技術參數,彼此心照不宣。
趙工看著麵前兩個做測繪的精乾小夥子和地質勘查工程師,終於鬆了口氣:太好了......這下勘察工作可以繼續了。
待分配好設備後,周安邦給新來的六人安排好住宿,將新來的三人帶到房間裡開會。
現在重新分配任務。周安邦指著地圖說,陳繼平帶領甲組,主要負責水利選址工作,王工帶來的同誌其中一個加入甲組,他負責地質勘察。
他看向李明生:明生,你帶領乙組,王工和另一位同誌加你們,表麵上是尋找適合修建水利的地方,實際上......他的手指在地圖上彝良區域畫了一個圈,要跟老耿去這裡。
李明生會意地點頭:明白。
王工是個皮膚黝黑、手掌粗糙的中年人,他沉穩地說:周工放心,我們一定完成任務。
夜裡,王工和李明生還有小陳在油燈下仔細檢查那些“特殊裝備”。
“看這個,”王工撫摸著一台小巧的岩芯分析儀,激動地小聲說,“德國貨,根據地那邊做夢都想要一台。”
“還有這些鑽頭,”小陳清點著物資,“足夠我們打三個探礦洞了。”
第二天,周安邦在項目會議上提出一個新方案:“考慮到趙工的身體以及勘察的難度,我建議兵分兩路,分彆進行勘察,以便推進水電項目。”
這個提議合情合理,趙工感謝周安邦為他的身體著想,全力表示支持。
於是兩支隊伍正式分頭行動。
趙工在病情稍緩後,帶著補充來的三個人、原小隊的小夥子、本地向導和那名學生,沿著滇池的出口方向開始了勘察。他們的工作公開、規範,完全符合資委會的標準流程。
而周安邦隊則向著北方的深山進發。甲組由陳繼平親自帶領,周安邦統籌坐鎮,帶著隊員和向導,大張旗鼓地對金沙江幾條支流進行勘察,製造出全力尋找水電地址的假象。
乙組由李明生帶領王工、老耿和小陳他們。他們利用甲組製造的“聲勢”作為掩護,以“勘探偏遠支流”為名,脫離主隊,繞道向著彝良方向秘密滲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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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昆明城一棟雅致的宅院裡,一個男人輕輕放下茶杯:“這麼說,他們真的分開行動了?”
對麵一個商人打扮的男子躬身道:“是,我們的人傳信說。那個周工考慮到趙工的身體以及勘察的難度,建議兵分兩路,分彆進行勘察,以便推進水電項目。”
男人冷笑:“兵分兩路?羅雲淨可不是會做無用功的人。讓我們的人跟緊那個姓周的那一隊。”
“明白。”
當商人離開後,男人走到窗前,望著北方的天空。他想起離渝前,某位大人物對他的交代:滇北的礦,日本人想要,我們也不能放手。
他輕輕叩著窗欞,若有所思。羅雲淨啊羅雲淨,你在這滇北的窮山惡水裡,到底要下一盤怎樣的棋?
在層巒疊嶂的山區,交通極為不便,兩個小組之間很快就失去了目視聯係,隻能依靠定期電台通訊。而這也正好給了乙組絕佳的行動掩護。
“乙組呼叫甲組。今日在以洛澤河上遊發現一處潛在壩址,正在詳細測繪。你部情況如何?”電台裡傳來李明生按照預定計劃發來的訊息。
“甲組收到。我組正在牛欄江附近作業,進展順利,預計七日後返回彙合,另外注意尾隨的釘子。”周安邦說完放下話筒,冷冷地看向帳篷外遠遠躲在石頭後麵的尾巴。
與此同時,乙組老耿的帶領下很快甩掉了後麵跟隨的尾巴,跋涉在通往彝良的崎嶇小路上。王工和他的助手們壓抑著內心的激動,仔細勘查著沿途的地質構造。
“看這岩層的走向……”王工在一塊裸露的岩壁前停下,眼中閃著光,“老耿,你家鄉的傳說恐怕是真的,這山裡確實有‘甜石頭’。”
老耿黝黑的臉上露出樸實的笑容:“我小時候就聽老人們說,山神在彝良的肚子裡藏了寶貝。”
他們小心翼翼地采集樣本,記錄坐標,所有行動都在“水利勘探”的偽裝下進行。即便偶爾遇到當地山民,他們也隻會被認為是一群“找地方修水壩的先生”。
遠在渝州的羅雲淨,通過電台接收著兩個小隊“正常”的工作彙報,同時也能從周安邦加密的簡短信息中,拚湊出乙組在彝良的真實進展。
“棧道”上的鑼鼓敲得響亮,“陳倉”小道上的腳步也愈發堅定。一場跨越滇北群山、明暗交織的大戲,正按照他精心設計的劇本悄然上演。
在一處偏僻的峽穀,王工指著裸露的岩壁對李明生低語:“老李,你看這個‘孔雀石’露頭...”他用地質錘小心敲下帶有明顯礦化斑紋的樣本,而小陳則在一旁默默記下方位。
所有發現都被秘密標記,最終彙總到周安邦手中。
夜晚,在篝火的掩護下,李明生低聲對老耿說:“老耿,你找個機會,去山後那個彝族寨子一趟。帶上鹽巴和布匹,找他們的頭人‘阿普’聊聊。了解一下,除了我們標記的這幾處,這山裡還有哪些地方,老一輩人傳說‘石頭是甜的’。”
老耿心領神會。在當地,這些原住民才是真正的“活地圖”。
夏天的渝州像個密不透風的蒸籠。資委會辦公室裡,羅雲淨的襯衫後背已被汗水洇濕,但他麵前的電風扇吹出的也隻是熱風。他正在審閱周安邦和趙工兩隊從滇北發回的“例行工作報告”。
報告用詞嚴謹,詳細描述了協助官方勘探隊進行水文測繪的進展,以及一些關於當地地質條件的“補充觀察”。但在幾處看似平淡的技術描述中,羅雲淨讀出了關鍵信息:“三號區域岩層穩定性較差,建議後續工程避開”意指該處礦脈價值不高);“五號區域取水便利,基岩條件優越”暗示該處礦藏富集且易於開采)。
報告末尾,周安邦用暗語寫道:“已與山中‘老獵戶’建立聯係,收獲頗豐。需更多‘獵犬’與‘乾糧’。”
羅雲淨放下報告,走到窗前。江對岸的山巒在熱浪中扭曲晃動。李明生乙組已經成功滲透進目標區域,並且與當地彝族頭人搭上了線。現在,他需要更多可靠的人手和設備,去支撐那個隱藏在官方項目陰影下的秘密行動。
滇北,彝寨。
王工、老耿和小陳再次來到頭人阿普的家。這次他們帶來的不僅是鹽巴和布匹,還有幾把嶄新的柴刀和一口鐵鍋。
阿普頭人臉上的皺紋舒展開來,用生硬的漢話夾雜著彝語說:“耿兄弟,你們是實在人。”他指著火塘邊一個沉默健壯的年輕人,“這是我的侄子阿木,山裡的路,沒有他不認識的。讓他跟著你們。”
王工心中大喜,這正是他需要的本地向導。他順勢提出,需要雇傭一些寨子裡的年輕人,幫忙“修路、搭棚子”,工錢用糧食和鹽巴結算。
這個消息在封閉的山寨裡引起了轟動。對於貧瘠的山區來說,這是一筆難得的收入。
幾天後,以阿木為首的十幾個彝族青年,跟著老耿來到了乙組駐地附近。他們砍伐林木,平整土地,開始修建所謂的“臨時工棚”。而借著修建工棚和熟悉地形的名義,老耿和小陳得以更自由地出入那些偏遠的峽穀,在阿木的指引下,發現了更多、更確切的礦脈露頭。
秘密的根須,正借著官方項目的滋養,在滇北的群山之中悄然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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