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驥“周天子特派采風使”的名頭以及他本身清秀的相貌和極其古怪的言行)不知怎麼的,居然靠著口耳相傳,慢慢擴散開來。一開始隻是市集裡的人覺得他有趣,說“有個外地來的癡人,說自己是天子派來的,還拿著木片瞎畫”,後來傳著傳著,就變了味,有人說“他能聽懂鳥語,還能把鳥叫編成歌”,有人說“他手裡的黑疙瘩是神器,能錄下人的聲音”,還有人說“他去過天界,知道很多稀奇事”,越傳越玄,連附近幾個村落的人都知道了“有個異人采風使”。
這消息一路傳,竟然傳到了衛國都城帝丘,傳進了那位以美貌、智慧、特立獨行和……風流韻事聞名於諸侯的國君夫人——南子的耳中。
南子本就對一切新鮮事物、奇人異士充滿好奇心,她在宮裡待得久了,見慣了那些一本正經、言必稱詩書的士大夫,聽多了那些乏味的雅樂,早就覺得膩了。一聽宮裡的侍從說“有個自稱天子采風使的年輕人,行為乖張有趣,能聽懂鳥語,還能把民間小調分什麼‘吃貨風’‘失戀風’”,頓時來了興趣,當即就派人去“請”馬驥入宮一見,想看看這個“異人”到底有多奇怪。
於是,正在路邊試圖跟一個賣糖人的老伯探討“民間甜蜜藝術與歌謠內在聯係”的馬驥,就被幾個衣著體麵、神情倨傲的宮人“客氣”地“請”上了一輛還算舒適的馬車。
那馬車是用兩匹馬拉的,車廂外麵刷著黑漆,上麵還畫著簡單的花紋,車廂裡鋪著柔軟的麻布,坐著不硌屁股,比他之前坐過的牛車舒服多了。馬驥坐在車裡,心裡卻七上八下的,一會兒想“是不是我冒牌采風使的身份被拆穿了,要拉我去砍頭”,一會兒想“會不會是周天子真的知道了,要召我去洛邑,讓我真的當采風使”,一會兒又想“要是宮裡有好吃的就好了,最好有烤雞烤鴨”,腦子裡亂糟糟的,手心都出汗了。
一路忐忑不安,馬車駛進了衛國都城。馬驥撩開車簾一角,偷偷往外看——衛國都城的城牆很高,是用土夯的,上麵還留著夯打的痕跡,磚縫裡長著青苔,門口的士兵背著戈,眼神很嚴,來往的行人都要接受檢查,不像外麵那麼自由。城裡的街道比市集寬多了,兩旁的房子也更氣派,有不少兩層的閣樓,門口掛著幌子,寫著“酒肆”“客棧”,還有些房子門口站著侍從,看起來像是貴族的府邸。
馬車駛了半個時辰,終於到了衛國的宮殿。宮殿雖然不如後世宮殿那般雕梁畫棟、金碧輝煌,但也規模不小,回廊曲折,柱子上還刻著簡單的花紋,院子裡種著不少樹木,鬱鬱蔥蔥的,空氣裡飄著淡淡的熏香,是馬驥沒聞過的味道,很高級。
負責引導的宮人板著臉,先把馬驥帶到一間偏殿,讓他整理一下儀容,還緊急教導他一些基本的覲見禮儀:“見到夫人要趨步上前,不能大步走;要拱手行禮,手要舉到胸口;稱呼要叫‘夫人’,不能叫‘美女’;夫人問話要如實回答,不能胡說八道,不然小心你的腦袋!”
馬驥學得手忙腳亂,腦子一團漿糊,宮人教他“趨步”,他走得同手同腳,像在軍訓;宮人教他“拱手”,他手舉得太高,差點碰到自己的鼻子;宮人教他“稱呼”,他總忍不住想叫“美女”,幸好及時忍住了。
折騰了半個時辰,馬驥才跟著宮人走進一間布置得頗為雅致、熏香嫋嫋的宮室。宮室很大,地麵鋪著平整的石板,牆壁上掛著幾幅簡單的帛畫,畫著山水和花鳥,角落裡有幾個樂師,正演奏著舒緩的雅樂,琴聲悠揚,很是動聽。
馬驥一抬頭,就看到前方錦榻上斜倚著一位雲鬢花顏、衣飾華美的女子——她穿著一件織錦裙,裙子上繡著纏枝蓮,紅色的絲線繡出花瓣,綠色的絲線繡出葉子,走動時裙擺掃過地麵,像流水在動;她的頭發用一支玉簪挽著,玉簪上的珠子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晃動,陽光從窗戶照進來,珠子閃著光;她的眉毛細細的,眼睛很大,眼波流轉間自帶風情,嘴角微微上揚,帶著一絲玩味的笑意,想必就是南子了。
一緊張,宮人剛教的那些繁瑣禮儀瞬間忘了個精光!馬驥下意識地挺直腰板軍訓後遺症),差點想敬個禮,最後硬生生忍住,脫口而出一句他自認為最親切友好的現代問候語:“美女……呃,夫人好!您今天真好看!吃了嗎?今天天氣不錯哈!”
宮殿裡侍立的宮女們肩膀微微抖動,拚命忍住笑,有個宮女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趕緊低下頭,假裝整理衣服。引領他的宮人臉色發白,額頭都冒出了汗,恨不得上去捂住馬驥的嘴,心裡想:完了完了,這蠢貨肯定要掉腦袋了!
南子卻並未動怒,她那雙嫵媚而銳利的眼睛好奇地打量著這個傳聞中的“異人”——隻見他麵容俊秀,眼神清澈其實是緊張導致的空白),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粗麻布衣服,跟宮裡的絲綢比起來,顯得格格不入,卻自帶一種與宮裡那些刻板士大夫截然不同的灑脫其實是慌亂)和……愣頭青氣質,倒讓她覺得新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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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子忍不住“噗嗤”一聲輕笑出來,聲音慵懶而迷人,帶著一絲玩味:“你便是那位周天子的采風使?聽聞你足跡遍布山野,專收集那些鄉野俚曲?還能把那些曲子分什麼‘吃貨風’‘失戀風’?甚是有趣。且與本夫人說說,你都采到了些什麼‘風’啊?可比這宮裡的雅樂更有意思?”
她說著,輕輕揮了揮手,旁邊樂師演奏的舒緩雅樂便停了下來,宮室裡瞬間安靜下來,隻剩下熏香燃燒的細微聲響。
馬驥一看對方沒生氣,還笑了,膽子稍微大了點,心裡的石頭也落了一半。他趕緊從懷裡掏出他那寶貝似的、用破布包著的幾塊木片,小心翼翼地打開破布,如數家珍般開始“彙報工作”:“回夫人!采了不少!種類繁多!有耕田時唱的‘勞動號子風’,聲音洪亮,節奏感強,聽了讓人想跟著一起乾活;有談情說愛時唱的‘甜蜜風’,婉轉動人,聽得人想談戀愛,比如有首叫《關雎》的,唱‘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可好聽了;還有……呃,烤魚時唱的‘吃貨風’,情感真摯,充滿對食物的熱愛,唱的人一邊唱一邊流口水,可有意思了!”
他還拿起一塊畫著烤魚的木片,遞到南子麵前,指著上麵的畫:“夫人您看,這就是‘吃貨風’的記錄,畫的是烤魚,旁邊畫了個人,張著嘴,代表想吃,怎麼樣,是不是很形象?”
南子看著他那不倫不類的分類、極其直白的描述,還有木片上那歪歪扭扭的畫,笑得花枝亂顫,手裡的絲帕都掉在了地上,宮女趕緊撿起來遞給她。她覺得這個年輕人實在太有趣了,比宮裡那些一本正經、說句話都要引經據典的士大夫好玩多了,連帶著對他的興趣又濃了幾分。
馬驥見對方高興,更是放鬆,開始即興發揮,甚至試圖運用現代知識進行“深度分析”:“依在下淺見,夫人您氣質非凡,儀態萬方,眼神深邃又帶著一絲不羈,做事肯定很有主見,不喜歡被人約束,定然是……呃……‘天蠍座’的!天蠍座的人都神秘、敏銳、又有魅力,跟夫人您太配了!”他完全不管星座起源是巴比倫,也不管現在有沒有“天蠍座”的說法)
他又環顧了一下宮室,裝模作樣地點頭,手指著宮殿的門窗:“嗯……不過這殿宇布局,門窗相對,氣流直通,嗯……有點犯‘穿堂煞’,容易影響運勢,比如會讓人心情煩躁,做事不順利。不過問題不大,隻要在門窗之間擺個屏風,或者掛個簾子,擋住氣流,就能化解了,夫人您要是信我,試試就知道了!”
南子:“……天蠍座?穿堂煞?”這些詞彙她聞所未聞,甚至連聽都沒聽過,但聽馬驥說得頭頭是道,尤其是“天蠍座”那幾句,說她“神秘、敏銳、有魅力”,簡直說到了她心坎裡,讓她覺得莫名貼切又新奇,對這個“采風使”的興趣頓時呈幾何級數增長。
“有趣!當真有趣!”南子撫掌笑道,她從錦榻上站起來,走到馬驥麵前,仔細看了看他手裡的木片,又看了看他的眼睛,眼神裡滿是好奇,“想不到馬使者不僅精通音律,還深諳相人之術和……風水之道?看來天子派使者,確是知人善任,派了個多才多藝的來。”
馬驥:“……嗬嗬,過獎過獎,略懂,略懂。”內心:完蛋,吹過頭了!“天蠍座”和“穿堂煞”都是我瞎編的,要是她追問下去,我該怎麼圓啊!)
南子越看他越覺得有意思,尤其是他那緊張又強裝鎮定的樣子,像隻受驚的小兔子,卻又敢說些彆人不敢說的話,實在可愛。她當即決定:“明日宮中有一小聚,皆是些喜好詩文的公族子弟與士人,平日裡總愛吟詩作賦,談論禮樂。馬使者務必前來,也讓眾人聽聽你這‘采風’之見聞,說說那些‘吃貨風’‘甜蜜風’,定能令人耳目一新,比聽他們談論那些老掉牙的詩文有趣多了!”
馬驥一聽,頭皮發麻——他連《詩經》都沒背全,跟那些士大夫談論詩文,不是自取其辱嗎?可看著南子那看似邀請實則不容拒絕的笑容,還有旁邊宮人那“你敢拒絕就死定了”的眼神,隻能硬著頭皮應下:“呃……榮幸之至!一定到!一定到!夫人放心,我肯定會讓大家‘耳目一新’的!”
他心裡卻在哀嚎:完了完了,明天要是露餡了,豈不是要被當成欺君之罪,拉去砍頭?早知道就不吹那麼大了,現在好了,把自己坑進去了!
他胸前的掛墜,在富麗堂皇的宮殿、南子身上那種混合了權力、美貌與“雅”樂的氛圍、以及這種全新的、充滿不確定性的社交挑戰中,持續散發著溫熱,仿佛在吸收著與市井民歌截然不同的、更為複雜精致的“風雅”氣韻,振動的頻率也變得沉穩了些,像是在為他即將到來的“沙龍考驗”積攢能量。馬驥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經一腳踏入了衛國政治的漩渦中心,明天等待他的,將是一場遠比他想象中更複雜的“文化沙龍”,而他那套不倫不類的“采風理論”,或許會讓他在衛國都城掀起一場不大不小的風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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