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驥在街角的屋簷下縮了一夜，幸好是春天，不怎麼冷，隻是有點潮濕。天剛亮，坊門打開，他趕緊跟著人流出來，漫無目的地在街上走，琢磨著怎麼弄點吃的。
正好路過一家“悅來客棧”，客棧門口掛著紅色的幌子，掌櫃的是個中年男人，留著山羊胡，正指揮夥計打掃院子。馬驥鼓起勇氣走過去，躬身道：“掌櫃的，我……我能不能在您這兒打個工？我什麼都能乾，劈柴、掃地、挑水都行，隻要給我口飯吃。”
掌櫃的上下打量他一番，看到他雖然衣著破舊，但眼神真誠，不像壞人，又想起昨天在市集上好像見過這個“怪人”，便點了點頭：“行吧，正好店裡缺個雜役，你跟我來，先劈柴去。”
馬驥喜出望外，趕緊跟著掌櫃的進了客棧後院。後院有個柴房，堆著不少木頭。馬驥拿起斧頭，開始劈柴——在魏晉時跟著嵇康學過一點，不算陌生。他劈得很賣力，汗水很快濕透了衣服，掌櫃的看了，滿意地點點頭：“中午給你兩個胡餅，一碗湯。”
中午吃飯時，馬驥正坐在柴房門口啃胡餅，忽然聽到客棧大堂裡傳來一陣熱烈歡快的音樂聲——不是魏晉的古琴雅樂，而是節奏鮮明、旋律奔放的曲子，有琵琶的“叮叮咚咚”，有羯鼓的“咚咚鏘鏘”，還有一種他沒聽過的樂器，聲音清脆，像鳥兒鳴叫。
“這音樂不錯啊！”馬驥好奇心起，悄悄走到大堂門口，扒著門框往裡看。
大堂裡坐滿了客人，大多是商人打扮，手裡拿著酒杯，目光都集中在大堂中央。中央鋪著一塊紅色的地毯，一個穿著豔麗胡裝的女子正懷抱一把曲頸琵琶，琵琶是紅色的，上麵鑲嵌著銀色的花紋，她的手指纖細，在琴弦上飛快地撥動，彈出的曲子急促如雨點，又時而舒緩如流水，聽得人心情澎湃。
她旁邊，還有一個樂手坐在鼓前，手裡拿著兩根鼓槌，敲擊著羯鼓，節奏明快，和琵琶的旋律完美配合。更引人注目的是，另一個穿著綠色胡裝的女子正隨著音樂旋轉——她的裙擺很大，繡著彩色的流蘇，旋轉起來時，裙擺像一朵盛開的花，流蘇在空中劃出優美的弧線，她的頭發上戴著金色的頭飾，隨著旋轉閃閃發光。
“這是……胡旋舞！”馬驥眼睛一亮，他在曆史書上見過，沒想到能親眼看到！女子旋轉的速度越來越快，音樂也越來越急促，大堂裡的客人都看呆了，有人忍不住拍手叫好，還有人把銅錢扔到地毯上，銅錢“叮叮當當”響，像在為音樂伴奏。
“太帶感了！這簡直是大唐版的迪斯科！”馬驥看得激動，忍不住跟著節奏用腳打拍子，身體也微微晃動，手裡的胡餅都忘了啃。
一曲終了，兩個胡姬躬身行禮，大堂裡爆發出熱烈的喝彩聲。彈琵琶的胡姬抬起頭，她的眼睛很大，是深邃的棕色，帶著淺淺的笑意，正好對上扒在門框上的馬驥。
馬驥臉一紅，趕緊想縮回身子，卻被胡姬看到了。胡姬笑著招了招手，用帶著濃重口音的官話喊：“郎君……進來……看。”
馬驥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進去。他走到胡姬麵前，撓了撓頭，不好意思地說：“姑娘……你彈得真好！還有這位姑娘的舞……也跳得特彆好！”他不知道怎麼用文雅的詞形容，隻能用最直白的話表達讚美。
彈琵琶的胡姬笑了，露出兩顆小小的虎牙：“郎君……喜歡？”她說著，指了指自己的琵琶，又指了指跳胡旋舞的胡姬，做了個旋轉的動作。
馬驥點點頭，腦子一熱，也做了個旋轉的動作，還指了指自己：“我……想學！”
大堂裡的客人都笑了，掌櫃的也走過來，笑著說：“既然馬小哥想學，兩位姑娘就教教他吧，權當給大家助興。”
跳胡旋舞的胡姬笑著點頭，走到馬驥麵前，教他基本的動作：“腳……分開……手……舉起來……”她用手勢比劃，馬驥跟著學，雙腳分開，雙手舉過頭頂。
音樂再次響起，胡姬開始旋轉，馬驥也跟著旋轉。一開始還好，他慢慢轉，能跟上節奏；可轉了幾圈後，他就覺得天旋地轉，眼前的客人、胡姬、桌子都變成了模糊的影子，他想停下來，卻控製不住身體，腳下一絆，踩到了自己的衣擺——“噗通”一聲，結結實實地摔了個屁股墩兒，還撞到了旁邊的桌子，桌子上的酒杯“嘩啦”一聲倒了，酒灑了一地。
大堂裡爆發出哄堂大笑，客人笑得前仰後合，有的還拍著桌子喊：“再來一個！再來一個！”彈琵琶的胡姬趕緊走過來，扶起馬驥，遞給他一塊手帕，笑著說：“郎君……慢點……”
馬驥坐在地上，揉著摔疼的屁股，也忍不住笑了——雖然出了醜，但這種熱烈、開放、充滿活力的氣氛，讓他感覺特彆舒服。他接過手帕，擦了擦臉上的汗，對胡姬說：“謝謝姑娘……我還想再試試！”
胡姬笑著點頭，這次她放慢了速度，手把手教馬驥調整重心。馬驥學得很認真，雖然還是會偶爾摔跤，但比第一次好多了。大堂裡的客人也不笑了，反而為他鼓掌加油，有人還扔銅錢到他麵前，喊著“加油！”
馬驥跳得滿頭大汗，心裡卻特彆開心——這是他穿越到唐朝後，第一次感受到如此純粹的快樂，沒有生存的焦慮，沒有文化的隔閡，隻有音樂、舞蹈和笑聲。
他摸了摸胸口的掛墜，掛墜正隨著音樂的節奏輕微震動，溫度暖洋洋的，像是吸收了胡樂的熱烈和胡旋舞的活力，光芒在衣服下閃爍，像一顆跳動的心臟。馬驥能感覺到，掛墜也在享受這一刻——享受這種不同文化碰撞的快樂，享受這種鮮活的生命力。
“大唐……好像也沒那麼難混嘛！”馬驥一邊旋轉，一邊心裡想，“至少有這麼好聽的音樂，這麼好看的舞蹈，還有這麼多熱情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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