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縣衙偏院時,鄭龍已經押著張老四和李老栓回來了。兩人腳邊各放著一套鞍具挽具,樣式老舊,都帶著常年使用的磨損和汙漬,乍一看似乎並無太大分彆。見趙雄等人回來,兩人都緊張地望過來,眼神裡充滿了期盼和不安。
“頭兒,你們可算回來了!”鄭龍迎上來,“東西都拿來了,我看都差不多一個鳥樣。”
趙雄沒理會鄭龍的抱怨,目光銳利地掃過兩套鞍具,對吳文道:“吳文,仔細比對!重點看肩革、肚帶的形製和磨損處,與牛背上的痕跡對照。”
“是!”吳文立刻上前,拿出之前繪製的草圖,蹲下身,開始極其細致地比對兩套鞍具與牛背上那處細微壓痕的吻合度。他用手指測量著尺寸,觀察著皮革的彎曲弧度、金屬扣環的摩擦麵,神情專注無比。
張老四和李老栓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大氣不敢出。
林小乙默默地將那個裝著黴爛蕁麻草的小布袋放在一旁的石凳上,然後垂手退到一邊,目光卻同樣關注著比對過程。高逸知道,鞍具的吻合度是強有力的證據,但可能仍需要輔助證明。
趙雄抱著胳膊,在一旁緊張地等待著吳文的結果。時間一點點過去,院子裡靜得隻剩下牛反芻的聲音和吳文偶爾移動鞍具發出的輕微摩擦聲。
終於,吳文抬起頭,臉上帶著一絲興奮和確定:“頭兒!有結果了!您看!”他拿起張老四家那副鞍具的肩革部分,指向內側一個特定的彎曲弧度,“此處磨損形成的曲麵,與牛背上那處異常光滑的壓痕區域吻合度極高!幾乎嚴絲合縫!而李老栓家的這副,”他又拿起另一副,“雖然大小相似,但此處的弧度略有差異,磨損麵也更偏向另一側,與牛背痕跡無法匹配!”
趙雄湊過去仔細一看,果然如此!張老四家的鞍具就像是量身定做一般,完美契合了牛背上那細微的痕跡!
“好!”趙雄忍不住低喝一聲,目光如電般射向李老栓,“李老栓!你還有何話說?!”
李老栓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嘴唇哆嗦著:“官…官爺…這…這鞍具也許是…是巧合…或者…或者牛最近換過…”
“還敢狡辯!”鄭龍在一旁厲聲喝道,就要上前。
趙雄抬手阻止了鄭龍,他雖然心中已有八九分確定,但記得之前的顧慮——單單一處吻合,若對方強辯是巧合或新換,仍不夠萬全。他想起了那撮蕁麻草,又想起了之前問話時雙方關於飼料的細節差異。
一個念頭在他腦中形成。
“看來,不上點真格的,你是不會死心了。”趙雄冷哼一聲,目光掃過張、李二人,又看向那頭水牛,“吳文,鄭龍,準備一下。咱們來個當堂測試!”
“測試?”吳文和鄭龍都一愣。
“對!”趙雄思路越來越清晰,“既然雙方都聲稱牛是自家從小養大,必然熟知牛的習性。我們就來試試,這牛到底更認誰家的東西!”
他指著院中空地道:“去取兩個木盆來。張老四,李老栓,你們各自回家,取平日喂這牛最常用的那種草料,不要多,一把即可!再打兩桶你們家常喂牛的井水來!”
此言一出,眾人皆驚。這是要讓牛自己選?
林小乙高逸)心中暗讚:‘好!行為測試!雖然古代條件簡陋,但動物本能的選擇往往比人言更可靠!趙雄果然經驗老道!’
張、李二人麵麵相覷,隻得在鄭龍的監視下,再次匆忙回家去取草料和水。
等待期間,趙雄又吩咐衙役將兩張不同的鞍具分彆放在院子兩端。
吳文若有所思,低聲道:“頭兒,您是想看牛對飼料、水源乃至鞍具的反應?”
“不錯!”趙雄點頭,“家畜雖蠢,但長期形成的習慣最難改變。它本能會選擇更熟悉、更讓它舒適的東西。”
林小乙在一旁低著頭,耳朵卻豎得老高。‘本能選擇…沒錯。但測試環境必須公平,否則結果會有偏差。’他注意到兩個木盆雖然一樣,但放置的位置略有高低之差,地麵平整度也微有不同,這可能會影響牛的選擇。
很快,張、李二人回來了。張老四手裡拿著一把看起來更乾爽、切得更整齊的乾草,混合著少量黃豆瓣;李老栓拿著的草則略顯雜亂,夾雜著些其他雜草,豆粕比例似乎少些。兩人水桶裡的水看起來都清澈,無從分辨。
“將草料分彆放入兩個木盆。水桶放在旁邊。”趙雄命令道。
兩人照做。
“把牛牽過來。”
鄭龍將水牛牽到院子中央。牛茫然地站著,看著周圍的人群。
“好了,讓它自己選。”趙雄沉聲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頭牛身上。張老四雙手緊握,嘴唇無聲地翕動,像是在祈禱。李老栓則眼神閃爍,額頭冒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