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在洪水中搖曳,最終被上漲的濁流吞沒。雨勢漸緩,風向偏轉,天光在厚重雲層後透出灰白。洪水退得緩慢,像退潮的獸,拖著泥屑與殘木,留下滿目瘡痍的西屯。
李震立於高坡邊緣,腳下泥地吸著靴底。他揮手,命人拆去指揮棚的油布,騰出空地架起三口大鍋。乾糧從乾坤萬象匣中取出,一袋袋碼放整齊,每戶十斤糙米、半斤粗鹽,外加一包藥丸。王二站在隊列中,接過糧袋時手微微發抖,低頭不語。李震將手搭在他肩上:“地還在,人還在,家就能重起。”王二喉頭滾動,終是點了點頭。
蘇婉帶著醫學院的學徒沿坡巡診。廢墟間濕氣未散,不少人蜷在臨時草棚裡咳嗽不止。她逐戶查看,指尖觸到幾人膝部腫脹發涼,當即命人取來空間製藥坊所製的祛濕散,每日兩服,外敷熱鹽包。一名老婦拉住她的袖子:“我孫兒腿疼得睡不著。”蘇婉翻開病冊,在名字旁記下“寒濕入絡”,隨後從匣中取出一枚溫灸銅針,就地生火加熱,緩緩刺入穴位。老婦看著針尾輕顫,眼眶紅了。
李瑤在原指揮棚舊址支起一張木桌,攤開新繪的地圖。她用炭筆在低窪處劃出數個圈,又在邊緣標注“蓄水”“引渠”“養魚”。趙德捧著賬冊走來,見她正低頭寫什麼,便問:“新名冊?”她搖頭:“是工簿。發糧不如發工,修路、挖塘、清淤,每日記分,憑分換糧換鹽。”趙德沉吟片刻:“百姓若不願乾呢?”她抬眼:“那就餓著。不勞者不食,但勞者必得報。”
李震在坡前召集眾人。他將李瑤的提議當眾宣布,隨即設立“惠民工簿”,由趙德登記,每日核對工時。王二主動站出,願任屯長,領十人小組清理河道淤泥。另有人嘀咕:“發糧多省事,何必折騰?”李瑤未辯,隻將工簿首頁翻開,親手寫下“工分即信”四字,筆力深重,墨跡滲入木麵。
次日清晨,五十人持鍬下坡。李驍拄著一根木杖巡視,右肋纏著布條,走動時略顯滯重。他沿西屯廢墟走了一圈,在東南處停步。一處窪地積水半月未退,水麵浮著枯葉與碎瓦。他蹲下,伸手探水深,又用鐵尺量了四周坡度,回稟李震:“此地可蓄水。若挖深三尺,引渠分流,雨季能防洪,旱季可灌溉。”李震蹲下查看,見水底泥土呈青黑色,質地緊實,點頭:“就從這裡開始。”
李震親自執鍬,帶人開挖。李瑤指揮用舊木板做圍堰,防止新土塌陷;蘇婉在塘邊試種水芹與菱角苗,從匣中取出抗澇種子,分給幾名婦人:“先種一小片,成活了再擴。”七日後,池塘初具輪廓,深約四尺,底部鋪了細沙,四周以石塊壘邊。李瑤立於塘畔,看著水麵映出天光,輕聲道:“災年也能有收成。”消息傳開,原先觀望的百姓紛紛加入,連那曾嘀咕“何必折騰”的老農,也扛著鐵鍬來了。
山貓帶人在塘底清淤時,鐵鍬碰上硬物。他彎腰挖出,是一塊青黑色石板,邊緣有刻痕,似為某種符號。他擦去泥汙,交予李震。李震摩挲片刻,未言,命人將其收入乾坤萬象匣暫存。
李驍帶護衛隊沿西屯舊巷巡查。連日來,夜間偶有火光閃現,百姓傳言是“鬼火”,人心浮動。他率人逐戶排查,終在一間半塌的屋中發現一名老匠人,須發花白,獨坐灶前,火盆中炭火未熄。問其故,答:“灶神不能走,家才能回來。”李驍未動,隻令隨行醫者為其診視。老匠人肺中有咳喘,腿腳僵硬,卻不肯離灶。
李震聞訊趕來。他站在廢墟前,望著那盆微弱的火,良久,命人將老匠人安置至高坡新棚,另撥一鬥米、兩斤鹽。當眾言:“灶不滅,家不散。我們不隻修屋,更要立心。”當晚,百姓自發在各處廢墟點燃小火堆,或用殘木,或燃乾草,火點如星,散布坡下。
李瑤在工簿上記錄當日出工人數:一百三十七人,挖塘進度過半,清淤三段河道,修通兩條便道。她翻到首頁,見“工分即信”四字已被手指磨得發亮。王二來報,稱屯中已有六戶開始重砌牆基,用的多是savaged的舊磚。李震點頭,命趙德從匣中取出一批鐵釘與木料,按戶發放,優先給有老幼者。
蘇婉在醫帳內清點藥材。祛濕散隻剩最後兩包,艾草將儘。她翻開名冊,見又有九名女子自願加入熬藥隊,便將她們編為三班,輪值照看三口藥鍋。一名學徒問:“若再有發熱者,藥不夠怎辦?”她答:“熬濃些,分量減半。人命在前,規矩在後。”她將半塊紅薯從木匣中取出,掰成兩半,分給兩名發熱未愈的孩童。
李驍在塘邊查看引渠走向。他用木樁標出路線,命人沿線開挖。一名少年搬石時扭傷手腕,他親自為其接骨,手法利落。少年感激,問:“將軍,這塘真能養魚?”他點頭:“明年開春,投苗。”少年咧嘴笑了,轉身繼續搬石。
第五日,老匠人托人送來一截燒裂的陶管,說是“老輩人傳的引水器”,能導水不淤。李震接過,見管身有螺旋紋路,內壁光滑,顯然經特殊燒製。他未多言,收入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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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塘即將完工,李瑤在地圖上將西屯劃為“生態複墾區”,塘周標注“春種菱角,夏養魚蝦,秋收水芹,冬蓄雨水”。她將銅釘釘在“塘心”位置,釘帽入木,平整如初。
李震召集眾人於塘畔。他宣布,池塘歸屯中百姓共有,產出按工分分配,不得私占。又命王二牽頭成立“塘事會”,五人輪值,管水、管魚、管用具。百姓默然片刻,有人鼓掌,隨即掌聲漸起。
蘇婉帶人在塘邊立起一塊木牌,上書“西屯蓄水塘,工分共養,災年有收”。字跡由書院學生所寫,端正清晰。
李驍拄杖立於塘邊,見幾名孩童蹲在水邊,用草莖串起小螺,笑聲斷續。他未上前,隻將木杖插進泥中,解下腰刀,用布緩緩擦拭刀身。刀刃映出水麵天光,一閃而滅。
王二帶著屯人將最後一批淤泥運出塘外,堆在坡上準備作肥。他抹了把汗,從懷裡掏出那張地契,雖已發皺,仍被縫在貼身布袋裡。他低頭看了許久,蹲下身,在塘邊新土上刻下三個字:王家塘。
李瑤在工簿末頁記下今日結語:“七日成塘,百人出工,工分累計兩千三百一十六。民心可用,新政可立。”
夜風掠過塘麵,吹動岸邊新栽的幾株水芹。李震站在坡頂,見高坡上下燈火點點,比往日多出數倍。他轉身對趙德說:“明日開倉,再發三日口糧,工分照記。”
趙德應聲記下。李震又道:“把老匠人的灶,搬到新棚去,原地立個碑,寫‘守灶者’。”
李驍在坡下叫住山貓,低聲吩咐:“明日帶人去北溝,查那幾處滲水點,看是否與塘底連通。”
山貓應聲欲走,李驍忽覺肋部繃帶鬆動,低頭見布條已被滲血浸透。他未喚人,隻將刀柄抵住傷處,撐著站直。
蘇婉在醫帳內取出最後一包祛濕散,分成小包,準備明日分發。她將空匣放在案上,案角那半塊紅薯已乾癟發黑。
李瑤合上工簿,吹熄油燈。黑暗中,她聽見遠處傳來鐵鍬鏟土的聲音,斷斷續續,未停。
王二蹲在塘邊,用手試了試水溫,又將一株菱角苗輕輕放入水中。苗根沉入泥底,葉片浮上水麵,隨波輕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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