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勢漸熄,殘車在寒風中劈啪作響。李瑤站在西巷火藥庫的屋脊上,手中握著最後一份市集鹽價記錄,目光未離紙麵。三日前,鹽價尚穩;昨日,鄰縣已漲三成;今晨,城南鋪戶掛出“限量售鹽”木牌。她指尖劃過數據,眉心微蹙。
她轉身躍下屋脊,落地時袖中算籌輕響。哨探迎上來,低聲稟報:“三處鹽倉出入賬已抄錄完畢,另有戶部加稅詔書副本。”李瑤接過詔書,展開隻看一行,便知不對。朝廷稱“普加鹽稅三錢”,字麵公允,但她翻出曆年鹽引簿冊,逐條比對,發現此次加稅僅施於“跨州私販”渠道——而這,正是李氏低價供鹽的命脈。
她回到靜室,將鹽引數、運輸耗損、倉儲成本逐一錄入沙盤模型。空間之力催動“信息整合”技能,數據如流沙彙攏,三刻鐘內,推演完成。她抬筆寫下結論:“加稅三錢後,我方鹽利壓縮至盈虧線,而官鹽渠道因稅基轉嫁,反可借機提價,形成壟斷之勢。”筆尖一頓,她在“官鹽”二字旁重重畫圈。
李震在城樓收到密報時,手中仍握著那枚“巳”字銅錢。銅麵裂痕已深,邊緣翹起,像一道未愈的舊傷。他未看火場,隻問:“鹽稅的事,查清了?”
“查清了。”李瑤遞上推演結果,“不是尋常加稅,是衝著我們來的。平西王戰敗後無力再攻,便勾結戶部,在稅製上動手腳,借朝廷之手斷我鹽路。”
李震沉默片刻,將銅錢收入袖中。他望向城外焦土,敵軍潰逃的痕跡尚在,但真正的戰場,已從城門移至朝堂。
“趙德。”他喚道。
趙德快步上前:“在。”
“召集幕僚,議鹽稅對策。”
議事廳內,燭火搖曳。趙德看完推演,眉頭緊鎖:“若按此稅執行,不出兩月,寧遠鹽市必被官鹽吞儘。百姓雖得鹽,價高難購,恐生怨言。”
“那就讓他們怨。”李瑤冷聲道,“怨的不是我們,是朝廷。”
李震未接話,隻問李瑤:“若我們減產,能撐幾成?”
“減三成,可保三月不虧;減五成,一月內鹽荒必起。”李瑤答得乾脆,“但若對外宣稱‘火藥需鹽為引,戰備優先’,百姓或能體諒。”
趙德立刻反對:“此策風險太大。鹽為民生之本,一旦短缺,民心易動。若有人借機煽動,說我們囤鹽居奇,仁政之名何存?”
“仁政不是軟弱。”李瑤盯著他,“我們救疫、抗敵、平亂,哪一件不是為民?如今朝廷設局,我們若退,百姓明日便要花五倍價錢買鹽。與其被動失名,不如主動破局。”
廳內一時寂靜。
李震起身,踱至窗前。他想起三日前百姓高喊“李公神威”,火光映照滿城燈火。那不是敬畏,是信任。而信任,最怕被耗儘。
“減產三成。”他終於開口,“關閉南倉、西倉,對外放話:‘硫磺礦斷供,火藥生產緊急,鹽料優先調用’。鹽價不得明漲,但限量供應,每日每戶半斤。”
“若百姓追問?”趙德問。
“就說,朝廷加稅,成本難支。”李震淡淡道,“我們不漲,但供不上。”
命令當日下達。兩座鹽倉封閉,守卒換防,鐵鎖加封。市集鹽鋪陸續掛出“限量”木牌。起初百姓尚能忍耐,三日後,城中已現搶購。五日,鄰縣鹽價翻倍。七日,有婦人因爭鹽大打出手。
李瑤坐鎮情報中樞,十二州鹽市數據如潮水般湧入。她精準調控放貨節奏:邊州略鬆,京師最緊。京師日耗鹽量本就龐大,三成減產,缺口迅速擴大。民間傳言四起:“李氏斷鹽,朝廷加稅,百姓何辜?”
一個月後,京師鹽政司門前已排起長隊。百姓提籃攜罐,日日空手而歸。司官閉門不出,隻派小吏宣讀詔書:“稅製已定,無鹽可發。”
第二個月,鹽價暴漲六倍。黑市鹽塊如金,一斤換一鬥米。有老者跪在司門前,捧鹽罐哀求:“家中小兒病重,求一撮鹽煮湯……”無人應答。
第三個月初,鹽政司外聚集千人。百姓手持空罐,怒吼不絕。司門緊閉,箭樓守卒持弓戒備。
清晨,天剛微亮,人群再度湧至。一名婦人抱著孩童,哭喊:“我兒高熱三日,無鹽不得下藥!你們也是人,也有兒女!”人群躁動,有人投石砸門。
門內無人回應。
片刻後,一名白發老者拄杖上前,顫聲道:“老夫活了七十歲,沒見過官府斷民鹽的!李氏寧遠尚知救疫發藥,你們倒好,坐擁鹽倉,卻讓百姓喝清水!”
話音未落,人群炸開。石塊如雨砸向大門,木門龜裂。有人搬來柴草,堆於門前。
火折亮起。
火焰騰空而起,黑煙直衝天際。鹽政司屋頂火舌翻卷,守卒驚慌後退。百姓怒吼聲如潮水,淹沒了整條街巷。
寧遠堡,李震書房。
趙德走進來,臉上帶著一絲冷笑:“京師鹽政司被燒了,百姓圍城,司官躲入府衙不敢露麵。朝廷急召戶部尚書問話,雍靈帝震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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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瑤坐在案前,手中正整理最新情報:“京師鹽價已失控,邊州開始向京師輸鹽,但量不足一成。流言說,平西王借朝廷之手斷鹽,實為私吞暴利。”
李震點頭,隻問一句:“我們還有多少存鹽?”
“夠放兩成市量,撐三個月。”
“再減一成。”李震道,“讓京師再緊一緊。”
趙德皺眉:“恐激起大亂。”
“亂不在城中,在朝堂。”李震目光沉靜,“他們想用稅製壓我們,我們就用鹽荒壓他們。百姓不會衝我們的門,他們會衝朝廷的門。等他們撐不住,自會撤稅。”
李瑤輕聲道:“平西王不會善罷甘休。”
“他已無兵可用。”李震冷笑,“火油儘毀,三萬精銳折半,他若再調軍,必遭鄰藩側擊。如今他隻剩一張嘴,能在朝堂上說幾句,那就讓他去說。說得越多,百姓越知他是幕後黑手。”
趙德沉默片刻,忽道:“可若朝廷強行征我鹽倉?”
“征?”李震抬眼,“他們敢嗎?寧遠鹽倉由錦衣衛把守,火銃列陣,城防森然。他們若敢派兵來奪,便是公然撕破臉。到時,我不但不交鹽,還要上表天下,說朝廷劫民資以肥權貴。”
趙德不再言語。
李瑤起身,走向窗邊。她望向遠方,仿佛已看見京師街頭的怒火,聽見百姓的呐喊。這一局,不再是守城,而是攻心。
她低聲說:“下一步,等他們求我們。”
李震未答,隻從袖中取出那枚“巳”字銅錢,放在案上。銅麵裂痕深處,一絲鹽粒卡在翹起的邊緣,微微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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