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瑤的手掌仍殘留著鐵犁的餘溫,掌心紅痕未散。她站在鍛冶廠門口,目光落在水渠儘頭那片尚未流動的斷流處。渠口被亂石半掩,泥沙淤積,水流僅能滲出幾縷細流,勉強潤濕溝底青苔。李晨蹲在石堆旁,以鐵釺撬動一塊塌陷的岩基,肩頭滲出的汗漬在粗布衣上暈開一圈深色。民團三人一組,用木杠頂住巨石,一聲不吭地發力,石塊終於鬆動,轟然滾入側溝。
水勢驟起。
清流衝開淤塞,順著新鑿的石槽奔湧而下,撞入下方木製水輪。起初輪軸лnь輕顫,繼而緩緩轉動,鏈條牽動齒輪,帶動上方鍛錘緩緩抬起。第一錘落下,鐵塊微震,未成形。第二錘,錘頭偏斜,砸在模具邊緣。圍觀的老匠人exchanged眼神,有人低聲嗤笑:“水推鐵,不如人揮錘實在。”
李瑤快步上前,從懷中取出一張格紙,以炭筆記下水流速度與錘擊間隔。她指向水輪旁一組可調齒輪:“換三齒接四齒,減速增力。”李晨點頭,命人拆卸重裝。調整後,水輪轉速放緩,但力量更沉,鍛錘升起時帶起風聲,落下時震得地麵微顫。鐵坯在重擊下延展成片,邊緣整齊,厚度均勻。第一塊犁麵成型,李晨親手將其翻轉,以尺比對弧度,無偏差。
首日計產,犁麵八十,鋤頭坯料六十,超原定目標兩成。
消息傳至城中,百姓紛紛湧向城西。工坊外人群聚集,伸頸觀望。有人指著鍛錘起落,對孩子說:“此物一日可成十犁,過去鐵匠三日才打一把。”李瑤未停歇,立於廠前空地,召來各村裡正,發下登記簿:“明日開領,每戶憑勞力積分換器,一工一分,犁具十工,鋤具五工。”
當晚,蘇婉在醫所燈下攤開陶罐,倒出半勺肥田粉。她以銀針挑取粉末,滴入清水,攪拌後靜置。一夜過去,無沉澱,無濁氣。她又取鄰田普通糞肥同置,三日後,糞肥生蛆,肥田粉依舊清澈。她提筆寫下驗狀:“硝石提純,無穢毒,可沃土促苗。”次日清晨,命學生攜驗狀赴各村,由村老當眾誦讀。
仍有農戶持疑。東村一戶田主,見鄰田施粉後苗色青綠,夜半潛入,潑水稀釋。第三日,李瑤帶人查驗,對照田苗高僅三寸,試用田已逾五寸,葉麵寬厚,根係紮實。她命人當眾掘土對比,施粉之田蚯蚓成群,土質鬆軟;未施者板結如磚。圍觀者自發取尺丈量,議論聲起。
“三日高出兩寸,一季豈不早收半月?”
“若每畝多收一鬥,十畝便是十鬥!”
李瑤立於田埂,展開“觀苗榜”,以木牌標注兩田編號,每日更新數據。她宣布:“七日後開兌,一升肥粉換三分工分,限每戶五升。”當日傍晚,登記冊前已排起長隊。
工坊內卻生亂象。一名老匠趁夜私藏上等鐵料,藏於衣襟夾層,欲攜出換糧。學徒操作鍛錘時未校準模具,連損三具,刃口歪斜。李晨巡查時發現不合格犁麵堆於角落,當場命人熔毀。他召工匠列隊,指著熔爐:“凡偷工、藏料、毀模者,即刻逐出工坊,三年不得錄用。”
次日,李瑤頒布《工坊三令》。首令鐵料統配,按單發放,出入記賬;二令模具日檢,磨損超限即停用,損者追責;三令學徒三日輪崗,通曉鍛打、打磨、組裝全流程。她另設“工分簿”,工匠每完成一件合格器,記一分;優等者加半分;廢品扣分。積分可換鹽、布、油,亦可兌換識字課名額。
首日執行,一名學徒因模具未對齊,打出歪鋤,被記負分。他當場跪地求饒。李晨未允,隻道:“規矩立在前,誰也不能破。”當晚,工分榜張貼於廠門,前十者姓名刻於木牌,懸於高杆。有人見自己名列第三,咧嘴而笑,連夜返廠加工。
然百姓仍視工坊為官營禁地。孩童追逐野兔,誤入廠區,險被下落鍛錘所傷,幸被守衛及時攔下。李瑤知後,召集各村裡正,宣布三日後設“工坊開放日”。她命工匠現場演示:從鐵坯入爐、鍛打成型,到打磨開刃、組裝木柄,全程公開。十戶“模範農戶”受邀登台,每人獲贈新犁一把。
開放日當日,人潮湧入。老農接過新犁,反複摩挲刃口,又以指腹劃過犁麵弧度,歎道:“此物利土,若家家有之,何愁無糧?”一旁少年問工匠:“我可來學?”工匠答:“三日輪崗,識字者優先。”少年當即報名。
報名冊連寫三頁,仍有人不斷上前登記。李瑤立於高台,翻開工分簿,見首日合格率已升至九成二,廢品率下降七成。她提筆在“鍛冶廠運行日誌”上寫下:“水力可用,人力可訓,標準可行。工坊非官營之利,乃民力所聚。”
李晨走來,遞上一份清單:“明日需增派民團護渠,防有人盜水截流。”李瑤點頭,正欲回應,忽見東穀方向揚起塵煙。一騎飛馳而來,馬蹄濺起泥點,直衝工坊大門。騎士滾鞍下馬,手中鐵管沾滿焦痕,遞向李晨:“斷渠下遊三裡,水輪軸裂,鍛錘停轉。”
李晨接過鐵管,指尖撫過斷裂處,皺眉:“材質未劣,為何驟斷?”他抬頭問騎士:“斷裂時,錘在升程,還是落程?”
騎士尚未開口,李瑤已快步走近,伸手觸碰斷口內側。她的指腹掠過一道細微劃痕,突然停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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