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童手中的水桶剛遞到蘇婉麵前,井水表麵浮著的白色顆粒尚未散開,她已蹲下身,用瓷碗輕輕舀起一勺。水色渾濁,卻無異味。她抬眼掃過圍在井台邊的百姓,目光落在昨日鬨事的老儒身上。
“你可敢當眾飲下?”老儒後退半步,嘴唇微動。
蘇婉不語,將碗中水一飲而儘。片刻後,她取出藥粉滴入空碗,水色不變。她又命醫官取來三隻活蛙,分彆放入盛有井水、淨水與毒液的陶甕。兩盞茶後,井水甕中的蛙躁動跳躍,隨後癱軟側翻。
“此水含石灰過重,非毒,卻久飲傷身。”她指向不遠處的學堂,“昨夜血書殘片,我煮成湯劑,三戶人家飲後皆腹痛。若非學童察覺異常,今日中毒者何止十人?”
十歲學童李小滿捧著一本炭筆寫就的《水樣觀察簿》上前一步:“寅時取水,見死鼠浮於井台;卯時撒明礬,未見絮狀沉澱;辰時再取,水麵浮沫如油。我記了七日,每日此時皆如此。”
百姓嘩然。蘇婉揮手,二十名蒙童抬出竹筒裝置,依次填入木炭、細沙、粗布。渾水倒入,清流滴出。她當眾接水飲下,隨即命人將過濾後的水煮開,分予圍觀者。
老農王德發接過一碗,喝了一口,顫聲道:“這……這真能喝?”
“不僅能喝,還能救急。”蘇婉將竹筒模型交到他手中,“學堂教的不是四書五經,是活命的本事。”
城牆上,三十張課桌沿垛口排開。蘇婉將沙盤置於中央,炭筆勾出昨夜火炮試射的彈道線:“偏移半寸,落點差三丈。若不知勾股定理,如何校準?”
十二歲學童趙鐵柱舉起一截竹筒,兩端封琉璃片,內置三色藥丸。“烽火傳訊筒已成,紅煙示敵近,白煙報糧缺,綠煙為平安。五息內可點火,傳訊全城。”
一名老婦顫巍巍上前,從懷中掏出一張泛黃紙頁:“我……我按學堂教的,用《詩經》字序破了密信。‘關雎’首字‘關’,‘葛覃’首字‘葛’,連讀為‘關葛毀倉’——是‘戌時毀倉’!”
李瑤點頭,將紙頁收入情報匣。她轉身對祠堂內八十名參訓百姓道:“今夜教第三課:如何用算籌記傷員數目,用暗語傳敵情。”
盲女林秀兒被帶至炮架旁。她伸手撫過竹鉸接縫,指尖停在第三根支架處:“這裡有裂,敲擊聲空。”工匠拆開查驗,果然內有細紋。李瑤記下姓名,當場授“技術學徒”木牌。
井水問題未解,戰事迫近。敵軍前鋒距城三十裡,百姓紛紛要求停課護家。蘇婉立於城樓,命人將學堂所有課本架推上城牆。她取出一包種子:“這是學童用曲轅犁試種的早稻,畝產高出兩成。王德發已獻出十斤新種。”
老農當場跪下:“我兒昨日用算術算出溝渠坡度,引水快了一倍。我……我願讓全家入夜聽課。”
李瑤隨即宣布“三夜速成班”:首夜辨軍旗,次夜學包紮,第三夜練傳訊。八十歲老嫗張陳氏破譯密信,十四歲盲女林秀兒辨出炮架隱患,消息傳開,報名者擠滿祠堂。
然次日清晨,東井再度渾濁。學童急報,井台邊發現半袋未溶的石灰粉。李毅帶回一名密使,腰間香囊藏有鶴頂紅,供認欲毒殺守井軍士。
“他們想亂我人心。”李震立於井邊,掃視眾人。
九歲學童周阿福捧來一隻陶甕,內置活蛙與銅哨。蛙足係細線,連機關鈴鐺。“水有毒,蛙跳則鳴。”他演示一遍,鈴聲清脆。
蘇婉立即命各井設“蛙哨預警”,並教蒸餾取水法。陶罐倒置,炭火加熱,水汽凝於罐底,滴入淨碗。雖耗柴費時,卻可保飲水無虞。
戰事愈緊。李驍部抵鷹嘴崖,工坊最後一門火炮改裝完畢,三十名學童通過急救考核。蘇婉呈上《戰時教育方案》:白日隨家長勞作,入夜集中授課;城破則轉入地窖,以石板刻書,火把照明。
李震未及回應,一支箭矢破空而至,釘入城樓橫梁。尾羽係著半卷《九章算術》,正是學堂失竊之物。他拔下箭,見箭簇刻字:“明日辰時攻城。”
“他們拿走了書,卻不懂書裡的東西。”李瑤取下竹簡,翻至勾股篇,“昨夜學童用此法算出敵軍行軍速度,誤差不足半裡。”
李震將箭插回箭囊,下令:“課本不撤,石板刻錄典籍,種子庫鑰匙交最年長學童。若城破,帶種南行,每百裡撒一把。”
入夜,五十名學童在城頭齊誦《六國論》。聲浪穿透寒風,炮兵隊長仰頭聽著,忽然抬手抹去眼角。他喃喃:“俺娃……昨日會寫自己名字了。”
黎明前最暗時刻,李瑤率學童將竹簡文字刻入石板。蘇婉將三枚銅鑰交予三人:“藥種、糧種、水車圖,分路藏好。若失守,活下去,接著教。”
天光微亮,東城門轟然一震。第一發炮彈落地,煙塵衝起。李震握緊蘇婉的手,觸到她袖中硬物——半塊麥芽糖,是昨夜許給答對算術題孩子的獎賞。
硝煙彌漫中,三十架竹製課本架被推上城牆。學童們立於炮位旁,齊聲高喊:“勾股定理,立炮方位正東偏北三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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