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聲在鐵軌旁漸行漸近,塵土被疾風卷起,撲向醫館門前那盞未熄的燈籠。蘇婉沒有動,隻是將手中最後一支疫苗輕輕放回藥箱,扣緊鎖扣。來人翻身下馬,遞上一封火漆封印的急報。
她拆開看了一眼,紙頁在風中微微顫動。信上說,司禮監掌印曹瑾已出宮南下,攜聖旨直赴幽州火器坊,勒令封停所有火藥工坊,違者以謀逆論處。
身旁的醫官低聲問:“是不是又要打仗了?”
蘇婉合上信,抬眼望向南方的夜空。遠處天際泛著淡淡的紅光,那是幽州城外晝夜不息的鍛爐在燃燒。她搖頭:“不是打仗,是有人怕我們不再聽話。”
她轉身登上軌道車,車門關閉時發出沉悶的響聲。車廂內,她從藥匣底層取出一份折疊整齊的文書,《火器民用化草案》,邊角已被摩挲得發毛。她盯著上麵一行字看了許久——“當禁令落下,即刻啟動全民鑄器”。
列車啟動,鐵軌震動傳入指尖。她閉目靠在椅背上,手指卻始終按在藥箱邊緣,像是握著某種決斷。
清晨,洛陽宮門尚未完全開啟,霧氣凝在石階之上。李震立於丹墀之下,身後跟著兩名家族執事,皆著素色常服,不帶兵刃。他今日未穿鎧甲,隻披一件深青長袍,袖口滾著暗紋,步伐平穩地穿過宮道。
曹瑾已在殿前等候,身披紫貂監袍,手捧黃絹聖旨,麵色冷峻。百官列班而立,無人言語。幾名士族官員低垂著眼,嘴角卻藏著不易察覺的弧度。
鼓聲三響,曹瑾展開聖旨,聲音如刀割冰:“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火器乃逆天之物,硝石硫磺,皆為妖毒之源。李氏私造火銃、擅用烈焰,擾亂陰陽,動搖國本。即日起,幽州火器坊儘數查封,工匠收押,凡涉火藥者,一律按謀逆處置!欽此。”
話音落,全場寂靜。
李震緩緩上前一步,從袖中取出一包未開封的火藥,置於掌心。那包裹粗糙,用的是尋常麻布,線頭還鬆散著。
“陛下可知,昨夜雁門關焚屍三百餘具,全靠火藥引燃?”他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傳至殿角,“若不用火,屍體堆積,疫病蔓延,不出五日,洛陽街頭也將屍橫遍野。”
不等回應,他劃燃火折,火焰騰起,瞬間點燃火藥包。轟然一聲輕爆,火光衝起半尺,熱浪逼得近處宦官後退兩步。煙塵散去,隻剩焦黑的麻布殘片飄落在地。
“這火,燒的是死人,護的是活人。”李震盯著曹瑾,“你說它是妖器,可若沒有它,誰來替那些高熱將死之人清場?誰來為接種牛痘的百姓守住最後一條生路?”
曹瑾臉色發白:“你……竟敢當眾抗旨?”
“我未曾抗旨。”李震將剩餘火藥收回袖中,“我隻是遵從另一道旨意——生民之命,重於虛文。”
百官之中,有人低頭,有人微顫,無人再敢與他對視。
金殿之內,氣氛愈發凝重。曹瑾退回丹墀側方,似在平複氣息。片刻後,他忽然抽出另一道密詔,黃絹更窄,火漆印深紅如血。
“另奉密詔!”他高聲宣讀,“鎮北王忠貞體國,願代天巡狩,提兵入京,徹查李氏軍械往來,肅清朝綱,以正視聽!”
此言一出,殿內嘩然。
數名士族官員猛然抬頭,眼中閃過喜色。一人甚至忍不住低語:“終於有人肯動手了。”
就在此時,殿角陰影中一道寒光掠出。
弓弦輕響,幾乎微不可聞。
箭矢破空而至,精準釘入密詔中央——“李氏謀逆”四字被箭簇貫穿,紙麵撕裂,墨跡崩散。箭尾劇烈震顫,嗡鳴不止。
眾人驚駭回頭,隻見李毅自梁柱之後緩步走出,手中短弓仍未放下,目光冷如寒鐵。
李震踏前一步,聲震殿宇:“鎮北王若真忠君,為何密詔調兵?既為清查,何不公開奏本,由三省會審?反倒借一道不見內閣印信的密旨,妄圖引兵入京?”
他直視曹瑾:“是誰,不敢讓天下人知道這道詔書從何而來?又是誰,想借鎮北王的手,把刀架在我李家脖子上?”
曹瑾踉蹌後退,手中密詔脫力滑落,飄然墜地。那支箭仍釘在詔書上,像一根刺穿謊言的鐵釘。
殿內死寂。
一名老臣顫抖著開口:“這……這箭是從宮禁射出的……按律當誅……”
李震冷笑:“那便請刑部來抓。不過在那之前,我想請諸位看一看——這密詔上的玉璽印泥,為何比尋常詔書偏左三分?還有,鎮北王前日才上折子稱病不出,今日卻突然要提兵入京?是他病好了,還是有人,比他還急?”
無人應答。
窗外風勢漸強,吹動殿簷銅鈴,叮當亂響。李震站在大殿中央,衣袍獵獵,目光掃過每一張麵孔。
“火藥封不得。”他說,“軌道要用炸山,織機要用蒸汽,醫館要用高溫消毒鍋。你們可以叫它妖器,但隻要我還站著,就不會讓它熄火。”
他彎腰拾起那支被箭釘穿的密詔,交到身旁執事手中:“帶回幽州,存入宗卷。告訴所有人,有人想用一張紙,斬斷我們走過的路。但他們忘了——路是我們自己鋪的,火,也是我們自己點的。”
說完,他轉身朝殿外走去。
腳步聲在空曠大殿中回蕩。
李毅收弓入袖,悄然退入廊柱之後,身影迅速隱沒。
曹瑾跪坐在地,雙手撐著冰冷石磚,額頭滲出冷汗。他張了張嘴,似乎想喊什麼,最終卻隻發出一聲乾澀的喘息。
風從殿門灌入,卷起地上殘破的密詔一角。那支箭仍牢牢釘在紙上,箭羽微微抖動,仿佛還未停止震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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