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瑤將兩張紙條並排按在案上,目光掃過全場。殿內鴉雀無聲,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她沒有再看周允,隻是輕輕抬手,將信件原樣收起,放入袖中。
李毅站在門口,神色不動,卻已明白她的意思。
會議散去時,人群如潮水般退開。周允被人流裹挾著走出大殿,腳步踉蹌,右腿拖在地上,發出細微的摩擦聲。他幾次想加快步伐,又被左右同僚無意間擋住去路。沒人與他說話,也沒人回頭看他一眼。
李毅悄然退至偏廊,低聲對兩名錦衣衛耳語幾句。兩人迅速分頭離去,一人混入太醫署隊伍,悄然尾隨周允;另一人則直奔西偏殿藥房舊院,提前封鎖出口。
半個時辰後,李毅踏入周允居所所在的偏院。屋門虛掩,門縫裡透出一股陳年藥材的苦澀氣味。他抬手示意身後果斷封門,帶人魚貫而入。
屋內陳設簡陋,一張木床、一隻藥櫃、幾隻陶罐整齊排列在牆角。床頭掛著一個舊布包,正是昨夜失蹤的藥箱。李毅走近細看,發現箱扣有輕微刮痕,像是被強行撬開又複原過。
“查櫃子夾層。”他下令。
一名錦衣衛掀開藥櫃背板,手指在縫隙中摸索片刻,忽覺觸感異樣。他用力一推,暗格彈開,裡麵空無一物,但內壁殘留些許灰燼。
“有人燒過東西。”
李毅皺眉,環視四周。視線落在床腳一塊鬆動的地磚上。他蹲下身,指尖探入邊緣,稍一用力,整塊磚竟被掀起。下方是個淺坑,藏有一卷油紙包裹的冊子。
打開一看,是半本殘破的《本草拾遺》。書頁泛黃,邊角卷曲,翻至中間某頁,夾層被刀片劃開,露出一角折疊的信紙。
李毅取出信紙展開,字跡潦草卻清晰:“寅時三刻,《本草拾遺》夾層更換完畢。毒引已埋,隻待發作。”落款無名,但火漆印殘痕尚存,邊緣呈梅花狀紋路——那是王晏私印獨有的特征。
“再搜牆縫。”李毅沉聲道。
錦衣衛沿牆摸索,在靠近屋頂的一處裂縫中發現金屬反光。用鉗子夾出一個小銅匣,鎖扣已鏽死。強行打開後,內藏三封密信,皆以暗語書寫,但內容直指行宮內部安排:一則提及“西廊巡更間隙”,一則記錄“蘇婉用藥習慣”,最後一封寫著:“李震若亡,新政自潰,天下可定。”
信末加蓋完整火漆印,梅花紋清晰可辨。
李毅將四封信件儘數收攏,命人抄錄副本,原件密封裝匣。他轉身走出屋子,正見先前跟蹤周允的錦衣衛快步趕來。
“大人,他在回屋途中曾停下兩次,一次在井邊洗手,一次在牆根蹲了許久。我們扒開那處泥土,找到半張燒焦的紙片,上麵有個‘赦’字。”
李毅點頭:“人呢?”
“已被控製,正在政事堂外候命。”
政事堂內,李瑤已在主位旁側立定。趙德坐在客席,麵前攤著一份謄抄的文書。他眉頭緊鎖,反複比對著筆跡樣本。
“這梅花印我見過三次。”他低聲說,“前年王晏奏請減免賦稅,去年彈劾兵部尚書,還有上月參奏地方貪官……每次用的都是這個印。”
李瑤靜靜聽著,沒有打斷。
不多時,李毅步入堂中,手中捧著一隻黑檀木匣。他將其置於中央長案,當眾打開,依次陳列四封密信。
趙德起身走近,逐一查看。當他讀到“李震若亡,新政自潰”一句時,手指微微一顫。
“這不是門客私行。”他說,“這是謀逆。”
話音未落,堂外傳來雜亂腳步聲。兩名錦衣衛押著周允進入,將其按跪在地。他頭發散亂,臉上沾著塵土,嘴唇乾裂發紫。
李瑤走到他麵前,聲音不高:“你說你兒子被挾,所以不得不從。那你可知,他們要殺的是誰?”
周允低頭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