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踏過枯葉,碎響在林間回蕩。李震勒韁停步,前方塵土驟起,數百人影自山坳湧出,跪伏道中,哭聲如潮。
“老爺……給口吃的吧!”
“孩子餓得不行了……”
一個老婦抱著瘦弱孩童癱坐在地,嘴唇乾裂發白。幾個孩子趴在溝邊舔著泥水,脊背凸出如刀鋒。
李驍翻身下馬,手按刀柄,臉色鐵青:“這些人活活被餓在這兒,我們還等什麼?”
蘇婉已快步上前,蹲身探查那女童鼻息,指尖輕撫其腕脈。她翻開眼瞼看了看,又撥開嘴角瞧了瞧舌苔,隨即從藥箱取出一包褐色粉末,遞給隨行醫者:“溫水化開,喂半勺,慢些。”
李瑤站在糧車旁,迅速翻動記錄冊,筆尖劃過紙麵沙沙作響。她抬頭看向李震:“現有粗糧三百二十斤,若每人分一斤,可救三百人左右。再多……後續補給會斷。”
李毅悄然退至林緣,目光掃視人群邊緣。兩名暗衛不動聲色地穿入側道,一人向南倉方向疾行,另一人隱入坡後高草。他低聲稟報:“外圍無兵甲痕跡,但有人提前散播消息的可能。”
趙德立於李震身側,聲音壓得很低:“未通地方而擅開官倉,依律當劾。若是舊黨借此發難,恐成把柄。”
李震沒有答話。他緩步走到那根斷裂的木樁前,伸手撫過殘旗邊緣。布料早已褪色,隻剩一角模糊印記,像是曾繡著某府字號。他彎腰撿起地上一隻破陶碗,碗底殘留著草灰與碎殼——連樹皮都吃儘了。
遠處村落屋舍傾頹,灶台冷寂。一塊田地裡插著幾根竹竿,掛著破布條驅鳥,卻不見一人看守。
他轉身走向糧車,掀開麻布蓋簾,手指撫過袋口封繩。糧食是去年秋收時由洛陽直運南倉的配額,本為備荒之用,如今賬冊上仍記著“待驗入庫”。
“開倉。”他說。
李驍立刻應聲,抽出佩刀割斷捆繩。兩名護衛合力將糧袋搬下,劈開縫線,金黃的粟米傾瀉而出,落入大鍋。
李毅揮手示意,暗衛迅速列成人牆,隔出一條通道。“老弱先來!”他高聲喝令,“一家隻領一份,不得爭搶!”
一名佝僂老者顫巍巍上前,雙手捧著豁口陶盆。李瑤接過盆子,親自舀了一勺熱粥遞還,順手在冊上畫了個勾。旁邊蘇婉正教一位婦人如何熬煮:“火要小,多加清水,攪勻了再下肚,不然傷胃。”
粥香升起時,人群開始有序移動。起初還有推搡,但在李毅嚴密布控下漸漸平息。孩子們被抱到前排,每人除了一份粥,還得到一顆黑色小藥丸。
“吃了不拉肚子。”蘇婉對一個怯生生的小女孩說。女孩點點頭,緊緊攥住藥丸塞進懷裡。
李驍脫下外袍鋪在地上,把剩餘糧食攤開晾曬防潮。他袖口沾滿米屑,額上汗珠滾落,卻不停手。一名少年想靠近查看糧袋,被護衛攔住,李驍擺手:“讓他看。”隨即抓起一把粟米攤在掌心,“這是真糧,不是麩皮摻土。”
少年怔住,忽然撲通跪下,嚎啕大哭。
李震立於車轅之上,目光掠過一張張瘦削麵孔。有個中年漢子領完粥沒走,反倒蹲在一旁幫著燒火。一個老嫗捧著碗遲遲不動,眼淚滴進粥裡。
“你們……真是官差?”她抬頭問,聲音嘶啞,“以前也有衙門的人來,說是放糧,結果……結果拿走我家最後兩升豆子才肯給一口飯。”
李震看著她,緩緩開口:“我們不是來收東西的。是來還東西的。”
人群中一陣騷動,隨即安靜下來。有人開始低聲傳話,語氣帶著不敢信的顫抖。
“他們真給糧……”
“還給了藥……”
“沒打人,也沒罵……”
李瑤合上記錄冊,在末頁寫下一行字:“賑濟四百七十三人,秩序可控,民心初聚。”她抬頭望向父親,“接下來怎麼辦?若明日再來更多人……”
“那就繼續發。”李震說,“隻要倉裡還有。”
趙德走近幾步,手中簡牘已記滿數行。“此舉雖義,卻越權。陽曲縣令若追究,可稱我等為流寇劫倉。屆時無憑無據,反陷被動。”
李震望著遠處山脊,夕陽正沉入林梢。“他們若敢扣這個罪名,就得承認這倉裡的糧,本該早就發下去。”
“可萬一……他們根本不認賬呢?”趙德低聲道。
“那就讓百姓替他們認。”李震轉身走下糧車,拍了拍沾灰的衣袖,“今日這一鍋粥,煮的是規矩。誰攔,誰就是不讓百姓活。”
天色漸暗,火堆燃起。蘇婉仍在為一名發熱的孩子施針,銀針尾部微微顫動。李驍指揮護衛搭起簡易棚架,供體弱者歇息。李瑤清點剩餘糧食,重新分配明日用量。
李毅突然抬手,示意眾人噤聲。
遠處官道上傳來輕微震動,似有馬匹緩行而來。林間風起,吹動糧袋一角,露出底下尚未拆封的烙印——“戶部監製,陽曲南倉,永昌三年入庫”。
李瑤瞥見那字,眉頭微動,正欲說話。
李震抬手止住她,目光落在通往縣城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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