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毅的腳步剛停在醫館後門,守衛便無聲退開。他未進正堂,而是徑直走向偏廂,手中密信已被汗水浸得微潮。屋內油燈尚亮,蘇婉正俯身查看一名昏睡孩童的脈象,指尖輕按其腕,眉頭微蹙。
“人死了。”李毅開口,聲音壓得極低,“但在咽氣前吐出兩個字——滅口。”
蘇婉抬眼,目光落在他掌心那封蠟封殘信上。她沒伸手去接,隻輕輕將孩子的手塞回被角。“我知道是誰要他死的。”她說,“不是怕他說出什麼,是怕我們借他的話,把火燒得更大。”
李毅點頭。他知道她在想什麼。若公開審訊,豪強背後那些暗中觀望的勢力必會聯手封鎖消息,甚至反咬一口,說李家構陷良民。可如今人已死,線索卻未斷。他從懷中取出一張折疊整齊的紙片,攤在桌上——那是密信燒剩的一角,墨跡模糊,但“歸脾丸”三字仍可辨認。
“這是從他袖中夾層找到的。”李毅道,“青陽商會賬房昨日夜間調動三百石藥材出倉,名義是‘賑濟備用’,實則去向不明。我已經派人盯住他們的運貨路線。”
蘇婉看著那行字,沉默片刻,忽然起身走到藥櫃前,拉開底層抽屜,取出一小包灰白色粉末。“這是空間裡的淨化藥粉殘留。”她將粉末倒入瓷碗,加水調勻,“斷腸草遇此藥會泛青紫,我昨夜已在幾份嘔吐物裡驗出痕跡。現在證據齊了。”
她轉身望向門外漸亮的天色,“該讓百姓知道真相了。”
街市尚未開張,幾名錦衣衛已抱著木板公告沿街張貼。白紙黑字寫得分明:毒源出自濟仁堂庫房,係有人冒充郎中,將斷腸草混入歸脾丸;主謀身份暫未公布,但幕後指使者為“意圖擾亂新政之豪強集團”。旁附供詞抄本節錄,筆跡確為庫吏親書。
李瑤站在市口高台,身旁站著一名識字的老塾師。她不說話,隻將文書遞過去。老塾師清了清嗓子,用本地土話一句句念出來。起初隻有零星幾人駐足,聽著聽著,人群越聚越多。
“原來真是有人故意下毒?”
“我還以為是李家藥不對勁……差點信了那些風言風語。”
“我侄兒就在醫館治著呢,昨夜還咳血,今早醒了,說胸口不疼了。”
議論聲漸漸轉為憤慨。一個背著竹筐的菜販突然衝上前,把筐往地上一放:“這是我今早摘的新鮮白菜,全送給醫館!他們救我家老頭子一條命,這點菜算啥!”
旁邊肉鋪掌櫃也解下腰間布袋:“兩斤臘肉,給大夫們補身子!”
鐵匠鋪的學徒扛來一把新打的短刀,往台前一插:“這刀利得很,誰敢動李家,就拿它說話!”
消息傳得飛快。不到半個時辰,府衙前的空地已被各色物資堆滿。米袋、布匹、陶罐、柴薪,甚至還有人家捧出祖傳的銅壺、舊被褥,隻求能記上一筆。負責登記的小吏手忙腳亂,連寫了十幾張單子仍跟不上進度。
李震聞訊趕來時,天已大亮。他立於府衙台階之上,未穿官袍,隻著一件深青常服,袖口還沾著昨夜巡營時蹭上的泥灰。見他出現,人群自發分開一條道。
一名白發老農顫巍巍上前,雙手捧著一袋糙米,膝蓋一彎就要跪下。李震搶步上前扶住,力道沉穩卻不粗暴。
“您這是做什麼?”他聲音不高,卻清晰傳至全場,“咱們是一家人,哪有家人之間下跪的道理。”
老人眼眶通紅:“我兒子昨日還在吐黑血,今早就醒了……你們救的是命啊!這點糧食,是我一家三口省下來的,不成敬意,隻盼你們收下。”
李震接過米袋,轉身交給身後李瑤。他環視四周,目光掃過每一張臉——有滿臉風霜的農夫,有衣衫襤褸的寡婦,有抱著孩子默默流淚的母親。
“今天送來的東西,無論大小,我都收下。”他說,“不是收禮,是收心。從今往後,你們的日子就是我的責任,你們的難處就是我的事。這些東西,我會讓人一一登記,記入《民助錄》。將來若有回報,必不遺漏一家一戶。”
人群中有人開始低聲啜泣。一個七八歲的男孩突然掙脫母親的手,跑到台階前,仰頭大聲喊:“李公萬歲!”
刹那間,歡呼如潮水般湧起。
“李公萬歲!”
“蘇神醫活菩薩!”
“願隨明主安天下!”
李震沒有再說話,隻是將那隻米袋輕輕放在身側的長案上。李瑤立刻取來筆墨,在黃紙上寫下:“青陽縣柳河村劉守田,捐米一袋,合六鬥。”她寫得認真,每一筆都清晰有力。
蘇婉回到醫館時,門口已排起長隊。不是病人,而是送東西的人。一位中年婦人捧著一雙親手縫製的繡鞋,執意要交給她。
“我女兒高燒不退,是您一針一針紮醒的。”她哽咽著,“這鞋底納了七層布,結實,走得遠。您保重身子,彆累倒了。”
蘇婉接過鞋,指尖觸到針腳細密的布麵,忽然覺得喉嚨發緊。她低頭看了看自己腳上那雙早已磨破邊的舊鞋,輕輕點了點頭,沒說什麼,隻把鞋放進藥箱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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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轉身走進診室,繼續查看最後兩名重症患者。其中一人是昨夜最危急的孩子,此刻已能睜開眼,小聲喚“娘”。蘇婉摸了摸他的額頭,溫度已退。
李瑤在義倉忙到午時才歇。臨時搭起的棚子裡,物資分類堆放,每一份都貼上了標簽。她翻看登記簿,忽然注意到幾張匿名捐贈單。上麵沒有姓名,隻寫著同樣一句話:“願隨明主安天下。”
她將這幾張紙單獨抽出,夾進隨身攜帶的冊子裡。
傍晚時分,李毅再度來到府衙。他未進正廳,而在側廊攔住了李瑤。
“青陽商會昨夜調動的人馬,繞道去了北嶺。”他語氣平靜,“我已派兩組人跟上去。另外,地牢那邊傳來消息,那個庫吏死前曾被人近距離觀察過,守衛記得那人戴的是竹葉紋佩。”
李瑤合上冊子,抬頭看他:“他們開始清理痕跡了。”
“是。”李毅頓了頓,“但我們已經不怕他們藏了。百姓的眼睛,比錦衣衛更亮。”
他轉身欲走,忽又停下。
“東街有個賣炊餅的老漢,今早送來十斤麵粉,說是替鄰居帶的。結果我查了,他鄰居三天前就逃荒走了。這人根本沒見過對方家人。但他還是來了,說‘既然李家肯管死人活人,我也不能隻顧自己’。”
李瑤靜靜聽著,手指無意識摩挲著冊頁邊緣。
遠處,夕陽沉落,醫館門前仍有百姓提著籃子等待施藥。一名小女孩踮腳將一把野花放在門檻上,然後蹦跳著跑開。
李瑤翻開冊子,在最新一頁寫下:“四月十七,晴。民心非召而來,因信而聚。”
筆尖頓住,墨跡在紙上緩緩暈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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