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沈硯接過詞集,鄭重地作揖:“多謝老先生,晚輩定當好好保管,教孩子們記著致遠公的心意。”
往驛館走的路上,夕陽把眾人的影子拉得長長的。朱由校躺在李嬤嬤懷裡,手裡攥著那本《東籬樂府》,已經睡著了,小臉上還帶著笑;朱徵妲靠在張嬤嬤肩頭,捏著風車的小手漸漸鬆了,也睡著了。
“沈先生,你看那衛河上的船。”張清芷指著遠處的衛河——夕陽下,幾艘漕船正揚帆起航,船頭的“漕”字旗在風中招展,船工們的號子聲順著風飄過來,不再像往日那般沉重,倒透著股輕快勁兒。
沈硯望著遠處那片金色的蘆葦蕩,又看了看懷裡抱著書睡著的朱由校,輕聲說:“這東光的秋天,倒比臨清更暖些。”李嬤嬤笑著接話:“可不是嘛,孩子們今日笑得比往日都多,可見是喜歡這裡。
眾人推著小推車,慢慢往驛館走。衛河的水聲、船工的號子聲、遠處村裡的狗叫聲,混在一起,像一首溫柔的歌。沈硯知道,這東光的半日時光,會和臨清的軍戶、碼頭的纖夫一樣,深深印在兩個孩子的心裡——或許他們長大後記不清馬老先生教寫“一”字的模樣,記不清染布坊青藍的布幡,卻一定記得衛河邊暖融融的夕陽,記得風車轉起來時“呼呼”的響,記得有人在他們耳邊說“百姓安穩,才是真的好”。
回到驛館時,天已擦黑。店小二早把晚飯備在大堂的小桌上——兩碟素菜,一碟炒南瓜,一碟涼拌蘆葦芽,還有一盆粟米粥,旁邊擺著四個白麵饅頭,是特意給孩子們蒸的。李嬤嬤先抱著朱由校去裡屋擦洗,張嬤嬤抱著朱徵妲跟進屋,沈硯則和張清芷、周文、劉三坐在桌邊,說起明日往德州去的行程。
“方才去碼頭問了,明日辰時會有艘往德州的漕船,是趙大人派來接咱們的,船工都是臨清認識的老漕夫,穩妥。”周文邊說邊給沈硯盛了碗粥,“戈子謙那邊也打聽了,下午已把貪墨的銀子全拿出來,修船廠的李老三正帶著人補漕船,衙役也把管家押去了縣衙,隻等咱們明日走後,縣衙再上報德州府處置。”
沈硯點點頭,剛要端起粥碗,就聽見裡屋傳來朱徵妲的哭聲——原是張嬤嬤給她解小襖的抽繩時,不小心拽到了她的小胳膊。沈硯連忙起身往裡屋走,見朱徵妲趴在張嬤嬤懷裡,小臉皺成一團,眼淚“吧嗒吧嗒”往嬤嬤衣襟上掉,小胳膊還一抽一抽的。
“怎麼了?”沈硯輕聲問。張嬤嬤慌得手都抖了,忙把朱徵妲的小胳膊抬起來看:“方才解繩時沒注意,許是拽著了,沒腫也沒紅,就是嚇著了。”沈硯走過去,輕輕握住朱徵妲的小胳膊,慢慢揉著她的胳膊肘,又掏出塊糖——是早上馬小乙送的那塊糖人剩下的糖渣,用帕子包著,還沒化透。他把糖遞到朱徵妲嘴邊,柔聲哄:“郡主乖,吃糖就不疼了,你看哥哥還在笑你呢。”
果然,裡屋床沿上,朱由校剛擦洗完,穿著件小肚兜,正坐在李嬤嬤腿上,手裡拿著個白麵饅頭啃得香,見朱徵妲哭,還伸著小手要去夠她的頭發,嘴裡“咯咯”笑著。朱徵妲見哥哥笑,又聞到糖香,哭聲漸漸小了,小口叼住糖塊,含在嘴裡,小胳膊也不抽了,隻委屈地往沈硯身邊靠了靠。
我們的小妲妲又開始裝嫩了,這才是個不足3歲的孩子樣嘛。沈現和張清芷無語的對看一眼。
“還是沈先生有辦法。”張嬤嬤鬆了口氣,笑著說。沈硯摸了摸朱徵妲的頭,又對李嬤嬤說:“把孩子們的小襖再檢查檢查,明日坐船風大,抽繩得係緊些,彆再刮著了。”李嬤嬤連忙應著,拿起床上疊好的小襖,仔細捏著袖口的抽繩。
第二日天剛亮,衛河上的晨霧還沒散,驛館外就傳來了漕夫的吆喝聲。李嬤嬤和張嬤嬤早把孩子們收拾妥當——朱由校穿了件青布小襖,外麵罩著件薄棉背心;戴著瓜拉帽,朱徵妲穿了件粉色小襖,頭上還包了塊淺紅的頭巾,怕霧水打濕頭發。倆孩子都被嬤嬤抱在懷裡,手裡各攥著個熱乎的白麵饅頭,小口小口地啃著。
沈硯一行人出了驛館,往碼頭走。晨霧裡,漕船的輪廓漸漸清晰——那是艘不大的漕船,船身刷著新漆,船頭站著個熟悉的身影,是臨清軍戶營的老漕夫王大叔。見沈硯等人來,王大叔連忙跳上岸,拱手笑道:“沈先生,殿下,郡主,俺們來接你們了!這船是趙大人特意讓人檢修的,船底的木板全換了新的,穩當得很!”
劉三,周文兩人先跳上船,檢查了一遍船艙——船艙裡鋪著厚厚的稻草,稻草上墊著褥子,還擺著兩個小靠枕,是給孩子們坐的。張清芷扶著李嬤嬤和張嬤嬤上船,沈硯則抱著朱徵妲,周文抱著朱由校,慢慢往船艙走。戚金等護衛隊二十人緊隨其後,
剛進船艙,朱徵妲就伸著小手要往船舷去——晨霧漸漸散了,陽光透過霧層灑在衛河上,水麵泛著細碎的金光,岸邊的蘆葦蕩像片綠霧,飄在水麵上。王大叔站在船頭,拿起纖繩,吆喝起了衛河的號子:“哎——起錨咯!衛河水,向東流,載著咱,去德州喲——”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號子聲剛落,船工們就一起發力,漕船緩緩駛離碼頭。朱由校趴在船舷邊,小手指著岸邊的蘆葦蕩,李嬤嬤忙扶住他,怕他摔下去:“殿下慢些,彆往前撲。”沈硯也湊到船舷邊,指著遠處的鐵佛寺——晨霧裡,鐵佛寺的塔尖隱約可見,寺裡傳來早鐘的聲音,渾厚悠長,飄在衛河上空,像在給他們送行。
漕船順著衛河往下遊駛,岸邊的景色慢慢變了——土坯房漸漸少了,青磚瓦房多了起來,偶爾能看見幾座氣派的宅院,院門前掛著“耕讀傳家”的木牌,是東光的書香人家。路過一個叫“李習莊”的村子時,王大叔指著村裡的祠堂說:“這村子是永樂年間從山西遷來的,全莊都是姓李的,祠堂裡還掛著族譜,寫著‘洪武初徙居衛河邊,以漁耕為業’——俺娘就是這村裡的,小時候俺常來這兒掏鳥窩。”
朱由校趴在船舷邊,看著村裡的孩子在河邊跑,手裡拿著蘆葦杆追著蜻蜓,也跟著“咯咯”笑起來。張嬤嬤見他高興,便抱著他往船尾走——船尾的漕夫正搖著櫓,櫓聲“咿呀咿呀”的,和著水流聲,格外好聽。漕夫見朱由校看過來,笑著從懷裡掏出個蘆葦編的小螞蚱,遞到他手裡:“小殿下,玩這個,俺編的,像不像?”
朱由校接過小螞蚱,捏著蘆葦杆,高興得直晃身子。朱徵妲見了,也伸著小手要,漕夫連忙又編了個小蜻蜓,遞到她手裡。倆孩子坐在船艙裡,手裡拿著蘆葦編的小玩意兒,你碰我一下,我碰你一下,笑得格外開心。
沈硯坐在船艙邊,看著兩個孩子的模樣,又望向岸邊——李習莊的村口,幾個農婦正挎著竹籃往河邊走,籃子裡裝著剛洗好的衣裳,衣裳上還滴著水;一個穿藍布短褂的青年,肩上扛著鋤頭,嘴裡哼著《漢宮秋》的調子,往地裡走,調子雖不成句,卻透著股踏實勁兒。他突然想起昨日在致遠公故居,馬承祖說的話——“致遠公歎百姓疾苦,如今能讓漕運清明,百姓安穩,便是遂了他的心願”。
是啊,百姓安穩,才是真的遂了所有人的心願。臨清的軍戶能好好種地,東光的漕夫能好好行船,李習莊的農婦能好好洗衣,村口的青年能好好種地——這些最尋常的日子,才是這大明朝最結實的根基。
漕船駛離李習莊時,晨霧已全散了。陽光灑在衛河上,把水麵照得金燦燦的,岸邊的蘆葦蕩隨風搖擺,像在揮手送行。朱由校和朱徵妲趴在船舷邊,小手指著遠處的村莊,嘴裡喊著“再見……再見……”,許是在跟東光的糖人再見,跟染布坊的青布再見,跟致遠公故居的石桌再見。
東光的煙火氣讓兩孩子很放鬆,默契的做了一回三歲孩童該做的事。
沈硯望著漸漸遠去的東光城,輕輕翻開懷裡的《東籬樂府》——書頁上,馬致遠的詞“小橋流水人家”墨跡已淡,卻像極了方才看見的李習莊。他知道,這東光的記憶,會和臨清的木牌、漕船的號子一起,刻在兩個孩子的心裡。等他們長大,等他們真的懂了“百姓疾苦”四個字,便會記得,萬曆三十六年的九月下旬,在衛河邊的東光,有暖融融的夕陽,有轉起來的風車,有好好過日子的百姓——那是他們身為皇孫、郡主,最該守護的模樣。
漕船繼續往下遊駛,衛河的水聲“嘩嘩”的,像在唱著一首悠長的歌。遠處的天空,藍得像塊乾淨的綢緞,幾朵白雲飄著,悠閒自在——那是東光最好的一個秋天,也是大明朝漕運史上,最安穩的一段時光。
喜歡大明養生小帝姬請大家收藏:()大明養生小帝姬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