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乞皇爺爺聖鑒恩準,臣孫無任惶惶待命之至。
臣孫朱徵妲謹奏
萬曆三十六年十月日
啟祥宮暖閣:奏疏抵京後的波譎。
萬曆皇帝捏著那封邊角被朱徵妲小手攥得發皺的奏疏,指腹反複蹭過“贓銀七千二百萬兩”那行字——燭火映著他鬢邊的白霜,殿內靜得隻聞自鳴鐘的滴答聲。近侍太監李恩垂著頭,見萬歲爺忽然笑了,笑聲裡帶著點不易察覺的酸軟:“半成……三百六十萬兩,這丫頭倒會算,知道疼皇爺爺。”
他翻到薦人那頁,手指點著“汪應蛟”“徐光啟”的名字,眼神沉了沉——早年汪應蛟懟過稅監,徐光啟總琢磨些“西洋奇技”,朝臣多有微詞,可這丫頭偏把這幾人捏成了“四力合一”。看到“德州之局需破循環之弊”,萬曆忽然擱下筆,對李恩道:“你說,這丫頭是真懂賑災?還是……懂這大明的病根?”
李恩剛要回話,暖閣門被輕輕推開,太子朱常洛一身青布常服,腳步都沒敢放重——自萬曆二十九年被立為太子,他久未得父皇這般和顏悅色。沒等他行禮,萬曆就把奏疏扔過去:“看看你閨女,比你有出息。”
朱常洛捧著奏疏,指尖發顫地讀到“軍戶贖身一千三百五十兩”“給穆先生換眼鏡”,眼眶忽然熱了——這孩子在德州,記掛的不隻是賑災,還有那些最底層的人。正愣著,萬曆忽然道:“傳旨,封皇長孫朱由校為皇太孫,欽天監擇吉日舉行冊典;朱徵妲賜號‘明慧郡主’,賞珠冠一頂、玉帶一圍,著錦衣衛護送回鑾時,沿途州縣供儀仗。”
朱常洛猛地抬頭,萬曆已靠在龍椅上,望著窗外的宮燈歎氣:“好孫女……真是我大明的小福星啊。她要改吏治,朕便給她撐著——總不能讓這孩子的心血,毀在那些蛀蟲手裡。”
暖閣外,廊下的人影卻各懷心思。鄭貴妃的貼身太監悄悄退去,直奔翊坤宮——鄭貴妃捏著帕子,聽完彙報冷笑:“七千二百萬兩……這丫頭倒是會攬權!沈一貫那邊,你去透個話,就說郡主舉薦的人,可是要斷不少人的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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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楚浙黨首輔沈一貫在值房裡,對著奏疏上的“鐘化民”三字皺眉——鐘化民當年查河南貪腐,掀了他不少門生的底。他捏著茶盞沉吟:“聖上既疼郡主,硬攔不得……讓底下人盯著德州的銀錢動向,抓著半點克扣,就參鐘化民‘矯旨亂政’。”
更暗的角落裡,錦衣衛同知王之禎後背已浸了冷汗——截殺郡主的事,他讓心腹做得乾淨,可奏疏裡“德州蛀蟲雖除”一句,像針似的紮他。他拽住剛從暖閣出來的指揮使駱思恭,聲音發緊:“駱大人,郡主回鑾……得派咱們的人護送才穩妥。”駱思恭斜睨他一眼,慢悠悠道:“王同知倒是熱心——隻是彆‘穩妥’過了頭,讓聖上查著你和鄭家鹽鋪的舊賬。”王之禎心一沉,看著駱思恭的背影,咬咬牙:得想個法子,把水攪渾,最好讓沈硯那小子死在歸途上。
唯有東林黨人葉向高,在翰林院值房裡拿著抄錄的奏疏,對門生笑道:“明慧郡主這策,是真懂‘固本’——水利、農術、賑濟、財賦,哪一環都沒漏。明日早朝,咱們得把這話給聖上遞上去,撐郡主一把。”
東宮這邊,王才人正給剛睡下的朱由學掖被角,聽宮女說聖上給徵妲賜了“明慧郡主”,還有太孫的冊封,她捏著錦被的手忽然鬆快了——往日西李選侍總裝病,搶著伺候太子,她都忍了;可如今兒子和閨女在外頭替東宮掙臉,她再不能軟。
果然沒半炷香,西李就扶著腰進來,嬌滴滴道:“姐姐,我這身子總不舒服,太子爺今晚……”話沒說完,王才人抬眼,語氣平卻硬:“妹妹既不舒服,就該請太醫好好調理,彆總折騰太子——眼下郡主在德州辦大事,太子爺心裡焦著,哪有心思顧這些?”
西李愣了——往日裡王才人總是低眉順眼,今日竟敢頂她。正想撒潑,就見趙選侍捧著安胎藥進來,輕聲道:“李姐姐,太醫剛給我診過,說我這胎氣穩了些——姐姐要是真難受,我讓太醫也給你瞧瞧?”趙選侍懷了三個月,太子近來本就多顧著她,西李見狀,隻能悻悻地甩帕子走了。王才人看著她的背影,攥緊了手裡的素色帕子——從今往後,她再不做那隻會忍的人。
朝堂角力:早朝上的爭與阻
乾清宮的偏殿裡,葉向高捧著奏疏,語氣懇切:“聖上,明慧郡主所薦四員,皆是實務之材——汪應蛟治河墾田有實績,徐光啟通農術,鐘化民善賑災,王家賓熟稅賦。此四人聯動,德州必能成魯西後盾,更能為天下賑災立個章法!”
沈一貫立刻出列,躬身道:“葉大人此言差矣!汪應蛟前番懟過稅監,恐與地方商紳難和;徐光啟搞‘西洋器械’,曆來靡費;鐘化民剛愎,當年在河南就逼得鄉紳罷捐——此四人若去德州,恐不是‘協同’,反是‘生亂’!
鄭國泰跟著附和:“聖上,七千二百萬兩贓銀,全交予幾個外臣打理,萬一有失……不如派個宮裡人去監查,也好替聖上分憂。”
萬曆靠在龍椅上,手指敲著扶手,忽然道:“監察?派誰去?派你家侄兒,還是沈首輔的門生?”鄭國泰和沈一貫臉色驟變,慌忙跪地。
萬曆冷笑一聲,拿起奏疏扔在案上:“徵妲在疏裡寫‘贓銀本是百姓膏血’,你們倒想著往裡頭插人——朕看,不是怕他們生亂,是怕他們斷了你們的財路!”時,眼中一閃而過的、對官僚集團積弊的厭棄與無奈,以及隨之而來的、為守護孫女心血而生的決絕。
他頓了頓,提高聲音:“傳旨!汪應蛟著即升山東巡撫,兼理河道,賜‘便宜行事’印;徐光啟升山東布政司參議,準其從福建調甘薯良種,所需器械由工部撥給;鐘化民為欽差督理荒政禦史,持尚方劍,凡克扣賑銀者,先斬後奏;王家賓兼理德州稅賦,鈔關稅收十成一充賑災款,任何人不得乾預!”
葉向高連忙叩首:“聖上英明!”沈一貫和鄭國泰趴在地上,後背全是汗——聖上這是鐵了心要給郡主撐台,往後德州的事,他們再難插手。
東宮辰光:早朝後的暖與穩
早朝的鐘聲剛過三響,東宮的回廊上就飄著藥香——太醫李從謙提著藥箱,腳步輕緩地往趙選侍的偏殿走,身後跟著捧著安胎藥的小宮女。王才人站在廊下,看著院裡曬著的小衣裳——那是給朱由校補做的夾襖,徵妲來信說德州冷,她想著嬍妲回來也得添件厚的。
“王娘娘,”李從謙診完脈出來,躬身回話,“趙選侍這胎氣穩得很,隻是得少動氣——昨兒西李娘娘來鬨了半宿,選侍沒睡好,今兒得加味安神的藥。”
王才人點點頭,接過藥碗遞給宮女,聲音輕確定:“知道了。你跟選侍說,往後西李再來,不用理——她要是鬨得凶,就往我殿裡躲。有我在,沒人能擾著她安胎。”
小宮女剛要走,就見朱由學捧著一本書跑過來,小臉上沾著墨漬:“娘!葉大人派人送了抄來的姐姐奏疏,你看姐姐寫的‘裡正聯民’,劉顯爺爺就是這麼幫著分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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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才人接過奏疏,指尖撫過“劉顯、趙福”的名字,眼眶軟了——徵妲在德州記著這些基層的人,沒忘了她教的“接地氣才辦事”。正笑著,太子朱常洛從外頭回來,手裡拿著萬曆剛賞的文房四寶:“父皇今兒早朝,葉向高大人把徵妲的策論念了,滿朝都誇咱們閨女有膽識——父皇還說,讓戶部給德州撥額外的種糧,供徐光啟大人試種。”
王才人接過文房四寶,放在桌上——那硯台是端溪石的,她想著徵妲回來練字能用。正說著,西李的貼身宮女又來了,站在廊下怯生生道:“王娘娘,我家主子……心口疼,想請太醫去瞧瞧。”
王才人沒抬眼,隻對李從謙道:“李太醫,你去看看——要是真疼,就開副理氣的藥;要是裝的,你就說‘聖上有旨,東宮眾人需靜養,不可頻繁請診擾了選侍安胎’。”
宮女臉一白,喏喏地退了。朱常洛看著王才人的側臉,忽然道:“你如今……跟從前不一樣了。”王才人拿起那本奏疏,笑著說:“孩子們在外頭替咱們掙臉,我要是還像從前那樣忍,豈不是對不起他們?
四方接旨:實務官的急與切
京城的快馬在官道上奔了三日,第一封聖旨先遞到了天津衛——汪應蛟剛在葛沽的屯田地裡看完稻穗,接過聖旨時,手裡還沾著泥。
“山東巡撫……兼理河道?”汪應蛟反複念著,忽然笑了——他在天津墾田五年,就是想把“水利救農”的法子推到北方,如今德州有七千二百萬兩贓銀,有聖上“便宜行事”的授權,終於能放手乾了。
“備馬!”他轉身對隨從道,“即刻去德州——先看衛河的淤塞情況,再查官倉的存糧!徐光啟、鐘化民他們怕是也快到了,咱們得趕在年前把屯田的地界劃出來!“
同日午後,徐光啟在上海的書院裡接了旨。他捧著那本《農政全書》的初稿,連夜叫人收拾行囊——書裡夾著福建商人送的甘薯塊根,用稻草裹著,他早想著找地方試種。“把那架龍尾車的圖紙帶上,”他對學生道,“德州衛河缺水,這器械正好用得上——再備些農書刻版,到了德州,得教農戶認字學技術。”
鐘化民在河南老家接旨時,正幫著鄰村分賑糧。看完聖旨,他當即把家裡的田契交給兒子:“我這一去德州,不知何時回來——家裡的田,租給佃戶種,彆收租子了,就當是給賑災積德。”說完,他揣著尚方劍,騎上快馬就往山東趕。
王家賓在臨清鈔關接旨時,正盯著小吏核驗糧船稅票。他看完聖旨,立刻讓人把“停征船料稅”的告示貼在鈔關門口——過往糧商圍過來看,張老板擠在最前麵,讀完告示當場就喊:“王主事,俺這船糧,這就往德州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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