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時刻,山東聊城的流民安置點,早已沒了年節的閒淡。戚報國帶著吏員,在農課點的空地上劃線——用石灰畫出“麥種區”“農具區”“講解區”,旁邊搭了個草棚,是老農講課的地方;暖幼棚的孩子們,在周裁縫的帶領下,用漕幫送的草繩編草墊,準備給農學堂用;王阿福就是要去德州當農師的老農)則帶著幾個年輕流民,在官示田翻地——雪化後的土濕軟,一鋤頭下去,能看見土裡的潮氣。
“戚將軍,李大人派人送麥種來了!”吏員的喊聲傳來,戚報國抬頭,見兩輛馬車停在安置點外,車上裝著鼓鼓的麻袋——是臨清運來的麥種,每袋上都貼著“農課點專用”的紅紙條。他快步走過去,打開一袋,抓起一把麥種——顆粒飽滿,咬開一顆,硬實,正是周啟元教的“好麥種”標準。
“把麥種分了,”戚報國對吏員道,“每戶流民發兩斤,讓他們先在家挑種——挑出最亮、最硬的,開春種在自家的地裡;農課點留一百斤,給沒地的流民當實操種子。”流民們圍過來,領麥種時都笑著道謝——有個中年漢子,捧著麥種激動得手抖:“俺們多少年沒見過這麼好的麥種了!開春種下去,秋收了就能給娃們做白麵饅頭!”
王阿福走過來,拍了拍漢子的肩膀:“彆急著高興,得學會挑種、下種——過幾日農課點開課,俺教你們‘三選三不選’:選亮的不選暗的,選硬的不選軟的,選沉的不選輕的,保準你們的麥種出芽率高!”漢子連忙點頭:“俺一定去聽!王老爹,您說啥俺都信!”
暖幼棚裡,周裁縫正帶著婦人們給農學堂縫“布黑板”——用順天府發的粗布,縫在木板上,刷上鍋底灰,晾乾了就能寫字。一個婦人手裡縫著,嘴裡道:“周大姐,聽說京城的郡主給農學堂送了課本?教孩子們認‘麥’‘薯’的字?”周裁縫點頭:“可不是嘛!戚將軍說,郡主還惦記著咱們的娃,開春要派人送課本過來——將來娃們認了字,就能自己看農書,不用光聽老農講了。”
婦人笑著,手裡的針腳更快了:“那可太好了!俺家娃總問‘娘,麥字咋寫’,俺說不清,將來讓他去農學堂學,學了回來教俺!”棚屋裡的婦人們都笑起來,暖烘烘的,蓋過了屋外的寒風。
五、漕幫啟航:運河上的春訊
正月底,運河的冰徹底化了。通州漕幫的船塢裡,二十艘漕船整齊排列,船帆收著,船板上堆著種子、農具——德州農學堂的一百五十套農具、五十斤薯種、徐光啟寫的農字課本,都裝在船上;陳九站在最前麵的船上,穿著新漿洗的藍布短打,手裡拿著水情圖——是他讓人提前勘察的運河水情,哪裡淺、哪裡有暗礁,都標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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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爺,都準備好了!”漕幫漢子們齊聲喊,聲音震得運河水都晃了晃。陳九點點頭,舉起手裡的船槳:“開航!先去臨清接周主事,再去德州、聊城——記住,農學堂的東西,一件都不能少,慢些走沒關係,彆磕著碰著!”
“是!”漢子們齊聲應著,解開纜繩,撐起船帆。漕船緩緩駛離船塢,順著運河往南去——船帆上掛著個小燈籠,是朱徵妲送的麥稈燈籠,風吹著,燈籠晃悠,像在給漕船引路。
船上,陳九坐在船板上,摸著懷裡的草兔子——是朱徵妲編的,紅布耳朵,他一直帶在身上。旁邊的小漢子問:“九爺,咱們這趟去山東,能趕上農學堂開課嗎?”陳九笑道:“趕得上!周主事正月底出發,咱們順運河走,二月初就能到臨清接他,二月中旬準能到德州——農學堂二月十五開課,正好趕上。”
小漢子望著遠處的河岸,忽然道:“九爺,俺聽說京郊的薯種已經下種了,說不定咱們回來的時候,就能看見薯苗長葉了。”陳九點點頭,望著運河水——
水是暖的,帶著春的氣息。他仿佛能看見德州農學堂的孩子們,正坐在草墊上,學認“麥”“薯”的字;聊城官示田的流民,正跟著老農種麥,鋤頭起落,翻起新土。他闖蕩運河幾十年,運過無數皇糧官銀,卻從沒有像這次一樣,覺得船上的種子比什麼都金貴。這不僅是貨運,是還給那片土地和百姓一個指望。
六、東宮盼信:第一封來自山東的春報
二月初十,東宮收到了周啟元從臨清遞來的第一封信。朱徵妲正在書房幫朱常洛整理農學堂的章程,看見小太監遞信,立刻搶過來:“是周主事的信!是山東的信!”
信是周啟元親筆寫的,字有些潦草,卻寫得詳細:“……下官已於二月初五抵臨清,漕幫陳九爺的船已到,農具、種子完好無損。初六去臨清農課點查看,流民皆已備妥麥種,王阿福老爹正帶流民翻地,官示田的土已翻三遍,鬆軟宜種。德州農學堂的舊廟已修繕完畢,桌椅、草墊、布黑板皆已擺放整齊,隻待開課……”
朱徵妲念得大聲,朱常洛和太子妃都笑著聽。念到“聊城戚將軍報,暖幼棚的孩子們已學會編草墊,農學堂的草墊皆由孩子們所編”時,她眼睛亮了:“娘!您看!是暖幼棚的小姊姊們編的草墊!她們真的學會了!”
太子妃接過信,仔細看了一遍,道:“周啟元說,二月十五農學堂準時開課——到時候,咱們東宮也該收到京郊薯苗發芽的消息了。”朱常洛點點頭,對朱徵妲道:“等京郊的薯苗長葉,爹帶你去看——讓你看看,你從聊城帶回來的薯種,在京郊也能長得好。”
朱徵妲捧著信,跑到庭院裡的“農學堂雪人”旁——雪人早已化了,隻剩下插在地上的小銀鋤頭。她撿起鋤頭,擦了擦上麵的泥,小聲道:“小銀鋤頭,你聽見了嗎?農學堂要開課了,薯種要發芽了……”
夕陽西下,東宮的宮燈又亮了起來——不是年節的鎏金宮燈,而是尋常的紙燈,掛在廊下,暖黃的光映著庭院裡的枯草。朱徵妲站在燈影裡,手裡握著周啟元的信,忽然覺得,這春天的腳步,比往年都快——從京郊的試驗田,到運河上的漕船,再到山東的農課點,一步一步,都踩在“希望”上。
她想起除夕夜裡,皇爺爺說“薯種豐產,天下百姓倉廩充實,方是朕最珍重的瑰寶”;想起李太後摸著麥稈燈籠,說“北方百姓苦,薯能長好就是救苦救難”。此刻她才真正明白,那些宮苑裡的頷首、議事,那些市井裡的草編、漕船,那些流民手裡的麥種、鋤頭,都是春天的信——這信,從紫禁城出發,順著運河,往山東去,往每一片等著耕種的土地去,往每一個盼著豐收的百姓心裡去。
夜深了,張清芷催朱徵妲歇息。她躺在床上,懷裡抱著聊城寄來的麥稈燈籠,燈籠裡的燭火早已滅了,卻好像還暖烘烘的。她閉上眼睛,仿佛能看見德州農學堂開課的場景:孩子們坐在草墊上,跟著張秀才念“一麥二薯三菜”;廟外的實操田,王阿福老爹教流民種麥,鋤頭起落,翻起的新土帶著潮氣;運河邊的漕船上,陳九爺正指揮漢子們卸種子,麥稈燈籠在船帆上晃悠,像一顆跳動的春心。
“窗外,簷角的水滴還在落,叮咚,叮咚——那是冰封瓦解的聲音,是雪水潤土的聲音,是春天行走在人間,最動聽的腳步聲。”
是農務的聲音,是百姓心裡盼了許久的,安穩日子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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