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溪的潮氣順著石階漫上來,混著岩壁滲出的溫熱,在李仲周身凝成薄薄的水霧。他盤膝坐在被蝕石水腐蝕過的岩壁前,指尖捏著那枚刻有“微絡”二字的玉片,玉片吸收的戾氣已在掌心化作三滴清露,正順著指縫滲入經脈——這是守碑人用性命換來的饋贈,每一滴都藏著古文“化戾”的精髓。
玄冰龍趴在他膝頭,龍爪輕輕搭在他手腕的脈門處。小家夥似乎能感知到他體內靈力的流轉,每當戾氣試圖衝撞微絡時,就會噴出一縷冰霧順著經脈遊走,像位經驗老到的醫者,精準地安撫著躁動的靈力。這種默契是在無數次生死與共中磨出來的,遠勝過任何契約的束縛。
“以意禦氣,順其勢而導之...”李仲低聲念著從玉片殘紋中拓出的字句。這十二個字刻得極淺,若不是玉片吸收戾氣時泛起微光,根本發現不了。他指尖劃過膝頭的玄冰龍血劍,劍脊的龍紋映著靈溪的水光,讓他突然想起凡界修煉時的光景——那時師父總說“氣如弓弦,非張滿不可發”,逼著他用蠻力壓縮靈力,以為越凝練越強大,卻不知這種“強行納靈”的法門,到了靈界竟成了催命符。
他深吸一口氣,試著放下對靈力的掌控。不再用丹火強行壓製戾氣,也不用《柔水訣》引導其流向,隻是讓意識化作旁觀者,看著那些灰白氣流在經脈中衝撞。起初的感覺如同置身驚濤駭浪,戾氣撞在微絡上的刺痛讓他額頭冒汗,眼前陣陣發黑,好幾次都想收回意識,卻被玄冰龍輕輕一咬手腕,硬生生忍住了。
“順其勢...順其勢...”他反複默念,目光落在靈溪的水流上。溪水遇到礁石從不會硬撞,總是繞著彎繼續向前,卻能在日積月累中衝刷出深潭。那些戾氣不也一樣嗎?狂暴隻是表象,若能找到它們流動的“勢”,未必不能為己所用。
想到這裡,李仲試著用意識描摹戾氣的軌跡。它們在丹田處盤旋成漩渦,每次衝撞都帶著逆時針的旋轉力。他不再試圖阻止這種旋轉,反而用一絲微弱的靈力順著漩渦的邊緣輕輕一推——就像給轉動的陀螺加了把力。
奇跡發生了。
戾氣漩渦的轉速驟然加快,卻不再向外擴張,反而開始向內收縮。那些最狂暴的黑色顆粒被甩到漩渦外圍,與微絡接觸的瞬間,竟順著旋轉的力道滲入絡脈,不再是之前的衝撞,更像是被“卷”了進去。刺痛依舊存在,卻變成了可控的麻癢,像是有無數細針在疏通堵塞的脈絡。
“成了!”他心中一喜,剛要加大力度,玄冰龍突然用龍爪按住他的眉心。李仲瞬間回神,發現自己因過度專注,靈識已有些渙散,若繼續下去,恐怕會被戾氣反噬神智。他連忙收斂心神,任由漩渦自然旋轉,隻保留一絲意識引導方向。
半個時辰後,當第一縷晨光透過穀口照在岩壁上時,李仲緩緩睜開眼睛。丹田內的戾氣漩渦已縮小近半,外圍的黑色顆粒少了許多,露出裡麵淡青色的精純靈力。丹火不再是之前的橙紅,而是染上了一層青碧色,正溫和地包裹著漩渦,將煉化的靈力緩緩吸收。
“不僅平複了紊亂,還煉化了一絲戾氣。”他活動了一下手腕,之前被腐骨獸毒液灼傷的傷口竟已結痂,“這古文法門,比《柔水訣》更貼合靈界的天地法則。”
玄冰龍興奮地蹭著他的臉頰,小家夥的龍鱗上竟也泛著淡淡的青光,顯然在他修煉時,也吸收了不少逸散的精純靈力。李仲笑著摸了摸它的頭,將最後一滴清露喂給小家夥——這是它應得的獎勵。
就在這時,靈溪下遊傳來細微的水聲異動,不像是自然流淌,更像是有人涉水而來。李仲立刻收斂氣息,玄冰龍血劍瞬間出鞘,劍刃映著晨光,泛著冰寒的光。
來者是個背著藥簍的少年,約莫十五六歲,穿著打補丁的麻布短衫,褲腳卷到膝蓋,露出被溪水凍得通紅的小腿。他手裡拿著把青銅小鋤,正沿著溪邊搜尋著什麼,嘴裡還哼著不成調的歌謠,聽起來無憂無慮,卻在靠近岩壁時,不動聲色地將手按在腰間的匕首上。
“是守碑人的弟子?”李仲從少年的動作中看出了警惕,那不是普通藥農該有的反應。他沒有立刻現身,而是靜觀其變。
少年走到離岩壁三丈遠的地方停下,假裝彎腰挖藥草,腳尖卻在地上劃出個奇特的符號——正是古文“靈”字的上半部分。見沒有回應,他又挖起一株開著白花的靈草,將草根對著岩壁的方向晃了晃。
“是淨瘴草。”李仲認出那是之前用來抵禦瘴氣的靈草,這少年顯然是在傳遞信號。他思索片刻,從懷中摸出那枚刻有“微絡”的玉片,用靈力催動,玉片頓時泛起青光,透過藤蔓的縫隙向外散去。
少年看到青光的瞬間,眼睛驟然亮了起來。他迅速收好藥簍,幾個起落便來到岩壁前,對著李仲藏身的凹陷處拱手道:“晚輩石青,見過前輩。家師...家師正是昨日被巡山衛帶走的守碑人。”說到最後幾個字,他的聲音忍不住發顫,卻努力挺直了腰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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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仲從凹陷處走出,上下打量著少年。他的藥簍裡除了淨瘴草,還有幾株醒神芝和凝氣花,顯然也是懂藥理的修士,隻是靈力波動極弱,多半是剛入道的新手。
“你師父讓我給你帶句話。”李仲沒有直接表明身份,而是說出了昨日老者最後的嘶吼,“記住‘微絡’二字,藏在‘化’字下麵。”
石青的眼淚瞬間湧了上來,他猛地跪倒在地,磕了三個響頭:“求前輩救救家師!他被帶去萬煞城的‘煉煞房’了,再晚就...”
“煉煞房?”李仲心中一沉,秦老的地圖上標注過這個地方,是萬煞城處理“廢料”的場所,凡是被判定無法轉化為煞兵的修士,都會被扔進那裡,活生生煉化成煞靈珠。
“你可知煉煞房的位置?”
石青連忙點頭,從藥簍裡掏出張羊皮紙,上麵用炭筆草草畫著萬煞城的布局:“家師早有準備,說若他出事,就讓我帶著這個去找‘斷塵穀’的秦老。前輩若是要去萬煞城,這地圖或許有用,城西的下水道能避開大部分守衛。”
李仲接過羊皮紙,上麵的字跡稚嫩卻工整,顯然石青花了不少心思臨摹。他看著少年凍得通紅的手,還有藥簍裡那些剛采的靈草——多半是想換些靈石打點關係,心中不由得生出幾分觸動。
“秦老我認識。”他將羊皮紙收好,“你先去斷塵穀等我,那裡有秦老照應,比在這裡安全。”他從懷中摸出半塊清心草的根莖,“這個能安神,也能換些靈石。”
石青接過根莖,卻沒有立刻離開,而是從藥簍底部掏出個用油布包裹的東西:“家師說,若遇到能看懂古文的前輩,就把這個交給他。”
油布裡麵是塊巴掌大的龜甲,甲麵上刻著密密麻麻的古文,比岩壁上的更完整,邊緣還殘留著灼燒的痕跡。李仲將靈力注入龜甲,甲麵頓時亮起,古文組成一幅完整的星圖,與之前青銅片上的星圖正好互補——這是第二把鑰匙的線索!
“這是...”
“家師說這是‘玄武甲’,藏著七星封印的第二處位置。”石青的聲音帶著崇敬,“守碑人世代相傳,隻要集齊七件信物,就能徹底淨化萬煞淵的煞靈。”
李仲握緊玄武甲,甲麵的溫度透過掌心傳來,與青銅片的溫熱如出一轍。他突然明白,這些殘缺的古文、散落的信物,從來都不是孤立的,而是先輩們為後人留下的火種,等待著有人能將它們重新串聯起來。
“你先去斷塵穀。”李仲將玄武甲收好,語氣變得格外鄭重,“告訴你秦爺爺,三日之後,我會去萬煞城救人。”
石青用力點頭,深深看了眼岩壁上的刻痕,轉身沿著靈溪向下遊跑去。他的腳步很快,卻在轉彎處回頭望了一眼,見李仲正對著龜甲凝神細看,才放心地消失在晨霧中。
李仲將玄武甲與青銅片放在一起,兩者的光芒相互輝映,星圖的輪廓越來越清晰。他知道,三日之後的萬煞城之行,必然凶險萬分,但手中的龜甲、少年的信任、還有那些犧牲的守碑人,都讓他沒有退縮的理由。
晨光灑滿山穀,靈溪的水聲清脆悅耳。李仲對著岩壁深深一揖——既是感謝古文的指引,也是告慰那些守護秘密的先輩。他的靈力比之前更加凝練,玄冰龍血劍在手中輕顫,像是也在期待著即將到來的挑戰。
初窺門徑隻是開始,真正的考驗還在前方。但李仲的心中充滿了力量,因為他不再是孤身一人,那些殘缺的古文、散落的信物、還有無數默默守護的人們,都已化作他前行的光。
他轉身向穀外走去,玄冰龍在他肩頭昂首嘶鳴,晨光中,一人一龍的身影被拉得很長,堅定而執著,朝著萬煞城的方向,一步步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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