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知禮聞言,神色依舊平靜,並沒有他想象中的喜形於色或者暗中歡喜。
他恭敬地對李濤行了一禮,聲音清晰而堅定:“多謝李大人抬愛,下官感激不儘。隻是……”
他抬起頭,目光坦然地迎上李濤錯愕的眼神,“下官……已向吏部遞了外調申請。懇請陛下恩準,外放江南餘杭府。”
“什麼?!”李濤猛地站起,眼睛瞪得溜圓,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去,“外調?餘杭?知禮,你……你可知道你在說什麼?這大理寺卿之位……”
他急得幾乎語無倫次,苦心孤詣為對方鋪好的青雲之路,對方竟毫不留戀地要舍棄?
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陳知禮再次躬身,語氣誠懇卻不容轉圜:“李大人息怒。下官深知大人栽培之心,銘感五內。
然大理寺卿位高權重,非下官年輕識淺所能勝任。
且此次風波,下官深感疲憊,亦思慮家人安危。江南餘杭,富庶安寧,下官願去地方曆練,造福一方百姓,亦求一份安穩。
而且大人應該知道我夫人的遭遇,她自出生被人陷害流落外麵,六年前才認回娘家,因為我的緣故一直不能承歡膝下,我想外放江南,多少也有考慮這方麵。
此乃下官深思熟慮之請,望大人體諒。”
李濤看著陳知禮,嘴唇翕動了幾下,最終化作一聲長長的、充滿無奈和惋惜的歎息。
他頹然坐回椅中,仿佛一瞬間又蒼老了幾歲。
他明白了,這個年輕人,誌不在此。他看重的安穩,與自己為他設想的權柄之路,背道而馳。
雖然機會難得,但他也不能說他的決定就不好,如果方方麵麵考慮,包括他的年紀過輕,外放幾年確實也很好。
他到現在都未滿二十二歲。
與此同時,陳知禮那份言辭懇切、請求外放江南餘杭府為官的奏疏,也擺上了皇帝的禦案。
皇帝趙珩剛剛批閱完三司會審的最終奏報和齊王伏誅的確認文書,心頭一塊巨石落地。
他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目光落在陳知禮那份奏疏上。
“懇請外放餘杭?”皇帝眉頭微挑,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隨即是了然,甚至……一絲難以察覺的輕鬆。
說實話,如何封賞陳知禮,一直是壓在他心頭的一個難題。
功勞太大,大到他這個皇帝都覺得賞無可賞!加官進爵?大理寺正已是正五品,再升,要麼頂替胡少卿了。
要麼調入中樞其他要害部門,無論哪種,都意味著陳知禮在京城這個權力核心的位置將更加顯赫,權勢更盛。
這固然是酬功,但他的年紀畢竟太年輕,為官也沒有幾年,資曆實在是淺了。
可就是這樣一個人,做起事來雷厲風行,硬是幫他乾掉了定遠候府,
現在好了,陳知禮自己主動請求外放!而且是富庶卻遠離權力中心的江南餘杭!
“餘杭知府,正四品……倒也匹配他此次功勞。”皇帝沉吟著,指尖在奏疏上輕輕敲擊,“去江南待些年也好……江南雖富庶,畢竟遠離中樞,權柄有限。
既能讓他遠離是非之地,避免樹大招風,也能讓朕……眼不見心不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