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流火,暑氣漸盛。
京城內外,卻因幾項新政的推行,呈現出一種不同於往年的忙碌與生機。
各個官督商辦的工坊已步入正軌,隻是有些,比如像軍械這塊、被服統一這類,非一時半刻能見到顯著成效,需要時間的沉澱。
然而,田地裡那一片片長勢喜人的莊稼,卻是實打實、肉眼可見的震撼。
采用了“育秧移栽”新法的稻田,與周邊依舊沿用老法子、顯得有些稀稀拉拉的田地相比,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新法稻田裡的禾苗,株距均勻,莖稈粗壯挺拔,葉片寬厚墨綠,在夏日的陽光下泛著健康的光澤,遠遠望去,如同鋪開的綠色錦緞,充滿了蓬勃的生命力。
風吹過時,綠浪層層湧動,沙沙作響,看的人心口火熱。
許多當初過於謹慎而不敢嘗試新法的農戶,如今站在自家田埂上,再看看那些采用了新法的皇莊或官員田莊,腸子都快悔青了。
有人捶胸頓足,唉聲歎氣:“早知道……早知道就該信陳大人一回!這秧苗長勢,看著就比咱家的強上一大截!秋收怕是要多出好幾成糧食,翻倍都有可能啊!”
不過,懊悔之餘,很快他們也想通了。
“也就耽誤這一年!明年!明年開春,咱家一定用新法子!”
“是啊,聽說照這樣下去,產量翻上一倍都不是夢!往後,總算能多吃幾頓飽飯了!”
……
民間對新法的認可與期盼,如同田裡的禾苗,悄然生長。
陳知禮偶爾下鄉巡視,看到這般景象,心中自是欣慰歡喜。
他仿佛已經看到了秋收時節,穀倉滿溢,不久的將來,全大珩百姓臉上都洋溢滿足笑容的場景。
這一切的辛苦與操勞,似乎都值得了。
然而,一股陰流不知從何時起,又開始在京城的茶樓酒肆、深宅後院悄然湧動、彙聚,最終化作無數帶著毒刺的風言風語。
“聽說了嗎?那位陳大人,明明手裡早就有這些增產的好法子,為什麼偏偏藏著掖著,不早點拿出來?
要我說,他若真有濟世之心,早在江南為官時,就該推行了!
為何非要等到回了京城,還不是想在皇上眼皮子底下才獻出來?”一個聲音在茶館角落響起,帶著刻意壓低的神秘感。
立刻有人附和,語氣酸溜溜的:“這還用說?自然是為了搏個‘從天而降’的大功勞,好讓皇上青眼有加,加官進爵唄!在地方上做,功勞哪有在禦前顯眼?”
……
……
另一個話題,則直指獲利豐厚的顧家:“瞧瞧那香皂、白糖,如今賣得多火?日進鬥金都不止!
可你們知道嗎?這生意的大頭,可都攥在顧家人手裡!說是官督商辦,我看哪,是官字兩張口,好處都讓自家人占了!這私心……嘖嘖,可不小啊!”
更惡毒、更誅心的議論,則牽扯到了剛剛從軍營回來的顧蘇沐。
“你們還不知道吧?顧家那位大老爺,顧蘇沐,在軍營裡一待就是四五個月,說是教軍醫什麼新的救治法子,開刀縫腸的!聽著是挺唬人。
可我就納悶了,既然有這麼好的法子,為什麼不能早點拿出來,早點教?
要是早個十年八年,咱們大珩在戰場上,得少死多少好兒郎?
顧家這藏著掖著的,耽誤了多少性命?說句不好聽的,這跟害死人有什麼分彆?”
……